“婚事已经退了?”陆时霁声音冷然。

分明没有起伏,却叫人不寒而栗。

喜平急忙道:“还,还没!毕竟退亲还得走一些流程,沈老爷说,明日会将国公府聘礼送还,和,和退婚书一起。”

陆时霁神色已经平静,暗沉的漆眸好似压抑着诡异光泽。

“沈梨初在哪?”

喜平瞬间头皮发麻,脑袋又低的更深了些,声音都微微颤抖:“青松传话回来说,表姑娘今日,今日在明楼。”

陆时霁迈开步子,接过了喜平手里牵着的缰绳,直接翻身上马。

喜平还僵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迅速回神,忙不迭的又骑马追上去。

直到马蹄声走远,方序才终于白着脸回神。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狂跳的心脏,念了一句:“是我多虑了,端敏郡主哪儿疯的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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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

一楼大堂里的戏台子上,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大堂里也摆满了桌椅,坐满了人,热闹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二楼雅间内,梨初却难得没什么心思看戏,目光落在窗外的车水马龙的街市上,怔怔出神。

忽然雅间的被“嘭”一声撞开。

“初初!”

张静姝直接冲了进来,气都没喘顺,在茶桌的对面坐下,两手紧紧抓住梨初的手:“你要退婚?!”

梨初轻轻抿唇,点头:“嗯。”

张静姝急忙说:“怎么好端端的要退婚?不会是端敏郡主来威胁了你吧?我就知道那个恶毒的郡主不会善罢甘休!”

梨初顿了一下:“不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陆家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你爹娘逼你?!”

“姝姝,你别乱猜,是我自己想退的。”

张静姝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

反应了好一会儿,张静姝才终于回神:“为什么呀?”

“我只是觉得,我大概不适合那么复杂的国公府,”梨初顿了顿,“我也想家了。”

那个噩梦终究只能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况且,泄露出去,也危险。

张静姝简直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但这婚事可是你费尽心思求来的,满京城多少名门闺秀巴巴儿的惦记着,这样好的婚事,你舍得吗?”

梨初眼神难得的坚定:“再高的门第都是给别人看的,可一旦嫁进去,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也不稀罕。”

一想到梦里她嫁进国公府后,日日忍受的磋磨折辱,惊恐和畏惧,她就浑身发冷。

若真的嫁进去,她的命运就真的彻底掌控在陆家,想逃都逃不出来了。

“那你舍得宁世子?你分明那么喜欢他,若是退了婚,你回了余杭,往后怕是此生都没机会再见了。”

梨初眸光微滞,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舍得么?

想起表兄温柔的眉眼,想起他谪仙一般的气质,还有他站在花树下,一身绯红的官袍芝兰玉树,含着笑看着她。

梨初心口微微一涩。

可噩梦的警告转瞬间涌上心头,表兄温柔的眼睛显露出阴鸷的寒芒,俊美的面容下,弑父杀弟的恶鬼一般的灵魂张牙舞爪。

梨初浑身一个激灵,脸色都微微发白。

他如此憎恶姑母,憎恶他们的婚事,他此刻也未必是真心待她!

梨初眼睛瞬间坚定下来:“没什么舍不得的。”

张静姝意外的怔怔看着她:“你若是想好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梨初拉着张静姝的手,轻轻晃了晃:“姝姝,我已经想好了,你不必担心我,我今日约你出来,也是因为我快要离开燕京了,想和你告别。”

“你要走了?”

“当然,我爹已经向陆家提了退亲,明日将聘礼和退亲书送去,我们便要离京回余杭了,毕竟留在燕京也没什么事做。”

更重要的是,两家退了亲,关系自然就尴尬起来。

退亲之事一旦传来,沈家必然要被推上风口浪尖,继续留在燕京,怕是要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

沈老爷说,他丢不起这个脸,还是赶紧离开。

梨初也想早点离开,虽然也有些不舍,但她心里总是不踏实,隐隐的觉得,继续留在这,会很危险。

隔壁的雅间内,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桌边,拿着茶杯的手修长如玉,此刻却指节发白。

他克制的松开手,将茶杯完好无损的放在桌上,平静的漆眸里,戾气隐隐翻涌。

青松和喜平低着头站在一旁,浑身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