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回答后童妈妈狠皱了皱眉,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将早已上涌至喉咙眼的火气重新压制回心头,紧接着近乎于警告的语气对着童羽“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渊源,童羽,我只希望你能清楚,你们都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了?”童羽挑眉看着童妈妈双眼之中重现的泪光,目光中尽是坚毅“妈,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喜欢言子骞,我喜欢他这跟他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
童妈妈脸颊瞬间被热泪铺满,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早已捏到泛白,她狠咬嘴唇强忍着不让心火冲破理智的枷锁,随即哽咽着提醒道“可是子骞是你的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童羽语气坚决的连他自己都惧怕,他直直的望向童妈妈布满了绝望的双目,随后极其坦荡的补充了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你说什么?”童妈妈其实听清了,只不过她从心底压根就不相信这么坚定又决绝的话是从童羽嘴里说出来的。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童羽的态度也十分明了,在对待他跟言子骞这件事情上,他坚决不会退让...
“童羽,童羽,童羽...”
童妈妈的哭腔中布满了心死的味道,呜咽声填满了整个房间,当再一次听见她儿子说出这句让她震惊的话,她意志力中最坚强的部分被瞬间击垮,内心的无力感来的毫无预兆,这波伤痛让她内心溃败惨不忍睹,她不敢轻易触碰任何过激的发泄方式,只能一遍一遍喊着这个让她最最骄傲的名字试图麻痹自己,可到最后心上的痛也没能减轻一点点...
隐忍又让人心碎的哭声折磨的童羽睁不开眼,他狠皱着眉头,赶在铺天盖地的自责还未席卷整颗心脏,挑起早已斑驳的泪眼看向童妈妈,而后下了极大决心一般跪在了童妈妈的面前...
依旧注视着童妈妈不停流泪的双眸,将微微颤抖着的双手覆上她那攥到关节泛白的拳,童羽狠抽泣了两声后,语气中满是渴求的开口“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从小到大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好,把我生下来,带我来北京,辛苦谋生计,包括帮我填补父爱的空缺,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言子骞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我,他帮我出头,把我带进他的圈子,带我结交朋友,照顾我的心情...”童羽说完这话,闪着亮光的凤眸终于决堤,他抿抿嘴唇抑制住哭声,随后极度颤抖着反问道“妈,多一个人跟您一起爱我不好吗?”
“妈做这些是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现在过得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吗?”童羽瞬间面无血色,他微微仰头跟童妈妈对视着,猛吞口水后依旧任由着脸上的泪水恣意流淌,可薄唇之间的话语却不再轻柔“难道像以前那样就是正常人的生活?话也不敢说,人也不敢见,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每天瞪圆了眼睛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然后在夜里一个人流眼泪...难道这就是您说的正常人该过的生活吗?”
童妈妈看着童羽极力忍耐着泪水的样子,心中的痛感顿时汹涌,童羽从小到大所有悲伤的经历就像连环画一般在她脑海之中翻阅着,童妈妈狠呼了口气,攥成拳的手终于放松了下来,轻轻抚着他颤抖着的发丝,眼前这个还未出生就饱受着胁迫和痛苦的孩子早已哭成了泪人,泪水铺了满脸,却尽是无声...
见童妈妈没有给自己任何回应,童羽咬了咬嘴唇,情绪瞬间就被点燃了似的,他将童妈妈的手紧紧攥在手中,眼中凌厉的光肆无忌惮的打在童妈妈的眼帘上“妈,我知道你很喜欢言子骞,言子骞也是真心把您当妈的,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喜欢言子骞,我想跟言子骞在一起...”
说实话,童羽的那句‘言子骞是真心把您当妈的’让童妈妈瞬间心软,她闭了闭眼睛努力消化着这句话,随后挑眉看着童羽满脸的期待回应“妈的确很喜欢子骞,妈也知道子骞对你很好,这些妈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们俩...”
“为什么女孩子可以和男孩子结婚生子,但是两个男孩子想在一起都这么难?”
童羽终于在童妈妈的话中嗅出了一丝丝退让的味道,他深知童妈妈心中最在意的是什么,这也是他能在从未试探的情况下如此自信的挑战童妈妈的原因...
说到这里,童羽终于敢略显放肆的轻轻抽泣着,随后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补充道“妈,我不想再遇到像那兄妹俩一样的人了,我不想再因为他们自杀一次,我经受了那么多折磨才能遇见言子骞,我不想放弃他,我也不知道我放弃他之后他还会不会再救我一次...”
‘再救一次?’
童妈妈听完这句话之后心脏猛然震颤,她将那双布满了泪痕的笑眼瞪到最大,漾了满脸的尽是不可思议...
童羽将童妈妈的状态尽收眼底,这种反应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胸膛中那颗激荡的心终于落了地,狠叹了一口气后不慌不忙的告知真相“妈,我自杀过一次,是言子骞救了我...”
童羽的话中包含了两个真相,但是对于童妈妈来说,她只知其一。
惊讶之余皱眉静静思索,而后试探一般的看着童羽问道“童羽,他救过你这件事儿是他跟你说的吗?”
童羽听到童妈妈的疑问之后眉头骤然皱起,他觉得童妈妈抓错了重点,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童妈妈知晓他自杀的事,更不知道童妈妈曾经跟言子骞提及过他自杀的事...
被童妈妈目光之中的狐疑催促着,童羽抿抿嘴唇,理所当然的回应着“不是,他根本就不记得曾经救过我,他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是我一直把他记在心里...”
童妈妈听到童羽的回答后犹豫着抿了抿嘴,可思索片刻依旧开口询问“童羽,那对兄妹究竟做了什么事才逼得你自杀?你告诉妈好不好?”
童羽本能的闪躲着童妈妈的目光,牙齿不知不觉间狠狠咬上了嘴唇,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泪珠显得不知所措,眉间的愁绪亦拧成了一股绳,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忆,虽然那晚有言子骞的出现,虽然最让他欣喜的是喜欢上言子骞的瞬间...
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让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回放,因为童妈妈的疑问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等的就是这场疑问,不是吗?
关于这场母子之间的博弈,童妈妈的态度无疑会成为童羽跟言子骞之间无言的动力...亦或是阻力...
童羽深知他只有这一次机会,所谓趁热打铁就是这个意思,他要让童妈妈认可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作为使这场恋情更加稳定的加持...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没错,就是两个字,‘弱点’...
就像那次对付裴雨萌一样,童羽这次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童妈妈的弱点,而且这个弱点不需要任何试探,关于这个弱点是什么,童羽早已了然于心...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场略显孤独的对决,因为童羽目标明确,童妈妈却被蒙在鼓里...
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一向人畜无害的学霸儿子就在她脚下给她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而就在第一抔土被掘开的瞬间就注定了童妈妈会毫不犹豫地入坑,童羽明白他这个‘弱点’在童妈妈心中占据了怎么样的位置,这就是他的底气,也是他提前向言子骞宣告这场对弈胜利的原因...
努力收拾好情绪,童羽极其委屈的看着童妈妈却出其不意的哭出了声,狠吸了吸鼻子后,他哽咽着开口“妈,你不是希望我能好吗?可是没有言子骞我好不了,没有他我饭也吃不下,觉都睡不着,我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没有言子骞的日子没滋味,对我来说跟死了没区别...”
童妈妈听完这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此时在她眼前哭泣的孩子早已成为了一个为了真挚的感情卑微到了极点的可怜人,童羽那略带了侵略性的威胁也变成了真情流露的倾诉。
童妈妈见不得童羽受委屈,就像童羽见不得言子骞受委屈一样。
童羽可以为了言子骞疯的无所顾忌;同样,童妈妈也可以为了童羽退后一步...或者不止一步...
是从童妈妈的目光之中读出了些许心疼的,童羽舔舔嘴唇打算一鼓作气,依旧是让滚烫的泪水铺满整张小脸,他挑起眉眼故意让童妈妈看得一清二楚,随后继续苦苦哀求着,这不过这次语气中填得满满当当的尽是卑微...
“妈,我被折磨了十几年,表哥一家人也好,校园暴力也好,抑郁症也好,总之这些年我从没真正活过;直到遇到言子骞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活过来,我尝过了活着的滋味,我现在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妈,您让我活下去吧,我求您了...”
童妈妈眼看着伏在自己膝盖上的孩子哭得瑟瑟发抖,她只觉得有几万支箭在自己的心头来回穿梭,经受不住疼痛的她低头轻抚童羽的瞬间眼泪便毫无防备的掉落,那些断了线的珠子全部藏进了童羽颤抖着的发丝之间,没有一颗能幸免...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但是与之相比,她更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安顺遂的活下去...
其实这些年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童羽事业有成,结婚生子的画面,认真想想这应该是每一个母亲都梦寐以求的场景吧,但是当童羽哭着祈求放他的感情一条生路的时候,她脑海中的幻想彻底破灭,连同着胸腔之中那颗不停跌宕的心脏亦狠狠摔落谷底...
她的孩子说他想活下去,求自己让他活下去...
‘可是赋予了他生命的人不正是自己吗?难道这种恩情变成了罪过吗?’
不,其实不然,愤怒以及委屈的情绪还未消散完全,童妈妈便明白了她儿子的意图,这一切不过是童羽为了心底的期望耍的小手段而已,说白了就是在努力,为了他跟言子骞的感情注入最后的力量,仅此而已...
她要让她的孩子过上期望中的生活,这毫无疑问,这需要她来一手成全,但是这种成全不等同于造世主,居高临下从不属于童羽,但是她也不要她的孩子降低姿态,更不要她的孩子卑微到泥里...
童羽的话就像是警示,也在童妈妈的耳边敲响了警钟,这钟声让童妈妈瞬间明白,所谓‘正常人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的概念并不唯一;而‘男女’的设定也只能用‘普遍’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