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叫道,“舒阳?”

舒阳回头,见到一身休闲衣的向远,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穿,平时都穿这种休闲的多。

还来不及擦的眼泪就这样被向远看到了。

“是暖暖出了什么事吗?”

舒阳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冲好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远哥,医生说暖暖术后的呼吸机撤离不成功,现在又好像有肺炎,这肺炎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舒阳看着瘦了很多,脸颊处都凹了进去。

向远知道,自己并不能同舒阳保证什么,最多就是科普有关于这种因为呼吸机没办法以撤除而引起的肺炎的一些治疗方法,又讲医生会怎么处理。

他的声音很清冷,听上去似乎说得很慢,实际上语速很快,可能是因为夜晚,又可能是因为恐惧,此刻的向远在舒阳的眼里看上去竟然有一些温柔。

“不知道她在里面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恨我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里面的护士和医生会安慰她吗?”

向远没回答她的这个话,反问道,“你相信命运吗?这孩子的面相好的。”

“你还会看面相?医生也说命运吗?”

向远温和地笑道,“医院啊,迷信的地方老多了,苹果,平平安安,柿子,柿柿如意。”

舒阳有些诧异起来,“那会有用吗?”

“不知道啊,相信的时候就是有用的吧,不管怎么样,还是选择相信的人多,因为总还是继续这样下去,人类终究不是上帝,对吧,选择一种自己相信的,熬下去,也就好了。”

“有很多时候,你看着有一些病人,会想着,这样的也能活着?偏偏就是这种违背各种常识的事情总是发生,也有的时候会见到一些其实病症很轻的病人,各种古怪的东凑西凑就是一步步变差,有很多时候,差的就是你自己的那一点点信心,一点点努力。”

舒阳点头,“原来你们医生也这样啊,所以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一定的事情是吗?”

“所以说人类是一个奇迹啊,没有人能百分之百地预知。”

“暖暖的爸爸说,暖暖的病,可能是我当初在怀她的时候,看了手机,玩了电脑的关系,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我要来京海这边看病,他也不愿意,我虽然骂他,可是我其实很没信心,时常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假如当中我不那样,是不是暖暖就不会有事了。”

听到这样的话,向远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说当初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了呢?”

向远只是随口一说,舒阳却猛地一愣,对啊,否认自己之前的意义吗?那个时候得知自己怀孕,是多么欣喜啊,那时候能和自己爱的人结婚,是多开心啊,因为痛苦迷茫的现在所以就忘记了曾经总总的欣喜,否定曾经自己的努力和走过的路。

眼看着舒阳明明已经安静下来了,转眼间又看到了舒阳的情绪似乎开始崩溃,眼泪像泉眼里的水珠子一样往外冒,向远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愕然地愣在原处。

“我说错了吗?”他这么嘀咕。

舒阳却猛地上前抱住了他,“谢谢你,远哥,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嗷嗷嗷……。”

空旷的等候室里,向远的双手吓地坚起,又不敢推开舒阳,只觉得自己胸前湿润的暖意袭来,他不知所措,心跳加速。

也不知道舒阳哭了多久,放开向远的时候,脸上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还笑道,“谢谢远哥了,我哭好了。”

向远浑身僵硬,他是有点洁癖的,现在胸口处全是别人的眼泪,动一下总感觉那种湿意透过衣服侵入了皮肤。

以及,他还有点被吓到了,舒阳的脑回路,敢情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吗?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还很开心地向自己道谢,更割裂的感觉。

如果他再说什么,就显得自己很没有教养了,他只好僵硬地回道,“没事,没事。”

尽管舒阳的眼睛红彤彤的,但是眼角已经带了笑,初见时脸上的颓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

向远回答,“有个病人出了点事,过来看看。”

“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也要相信明,相信孩子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舒阳用力地点头,“远哥说得对。”

在那个夜晚,舒阳一直记着那样一个人,在她最崩溃的时候,同她说了那些话。

……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通通无法影响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哪怕舒阳在梦境里挣扎,又在梦境里释怀,通通都不影响又一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舒阳整夜都没有离开过重症门口,临晨七点不到,就有人来到重症前面的等候椅上坐下了。

到了上午的十点钟,舒阳听了关于罗亦暖的报告,都是不好的,又说烧退了一些,又说呼吸机还是没有撤,什么指标又怎么样,后续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风险,听下来,心简直缠得紧紧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不敢问医生,只频频点头,木偶一样。

听完了以后钻出人群,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缓了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阳才回过神来,扭头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信步而走也坐在边上,同样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在舒阳的记忆中,他一向是很开朗乐观的那种,今天的这个样子,还没见过。

59、振作

“术后第一天还是好的,第二天忽然心跳骤停,医生让我们做好打算,我不敢告诉我老婆,又不得不告诉她,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听了消息当场就不行了,好在我岳母一直跟着我们,现在她在照顾我老婆。”

在听这些话时,舒阳觉得自己呼吸都上不来了,或许她脸色太难看,又或者是信步而走其实也还在缓情绪,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舒阳吐出一句话,“大哥,你要保重。”

信步而走点头,“会的,我会好好等我娃的,哪怕一线生机,也要去抢一抢看,妹子,我看你脸色很差,别把自己搞垮了,你娃和我娃情况不一样,一定可以的,不要总耗在医院,利用这几天养好自己,等她以后出来了,那时候才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呢。”

舒阳勉强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也谢谢大哥你了,你也要注意,假如咱们的娃顺利出来了,都是正需要我们照顾的时候呢。”

然而,话是这么说,舒阳感觉自己很不好,一晚上没睡,现在身心俱疲。

然而她的大脑却完全无法放松,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处在很亢奋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