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阳“呵呵”了两声，“你对我还挺了解的嘛！”

这话似乎有一丝嘲讽，不过罗朝成不以为意，他劝道，“我知道，那时候，你在京海很难，我做得太不够了，你生我的气也是应当的，我后来都问你妈了，她都和我说了，你们在上面呆那么久，术前到术后，向医生帮了很多的忙。”

他垂着头，“想一想，在那样的时候，我又不在，出现这样一个人，长得也好看，又单身，有想法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可是，舒阳，这只是一时的动念，只是短暂的相处，你真的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并不知道，只是那么几个月的时候，刚好那时候最难，而他恰好出现罢了。”

“异乡，痛苦，孤独……我都能理解，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是缺位的，但是舒阳，你得理解我，你知道我爸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爸反反复复地住ICU，我妈又总是这样那样地给我找事，我没办法，我当时人都到京海了你知道吗？车都还没入站，我妈电话就打来了。”

舒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看到舒阳脸上的表情，罗朝成忽然觉得自己说话似乎有点不对，但现在有点顾不上，酒后热意上头。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我有多难，毕竟你比我难太多了，从钱到陪护，你辛苦了，但你和那个医生，确实不合适，你在江城这边有编制，走不掉，他也不可能会来江城同，你们两人之间的实力地位，相差太多。”

舒阳讥讽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谁知道哪一天我有可能离职去京海的呢，对吧，我妈当年对我的反对，我是怎么样的，你看在眼里，对吧，况且我也不差，方方面面，我没有觉得我哪里配不上向远的。”

罗朝成也笑了笑，只觉得舒阳很天真，“舒阳，我们到这个年纪了，也不必那么天真单纯，对吧，这个社会，谁不现实，你如果作为一个朋友邻居，人家帮你不一样，可是如果作为伴侣，你是专升本的，现在咱们也到这个年纪了，再过几年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现在的大学生一茬茬的，全是应届，我看过他们的考试，全是数量、常识、言语的，你真要去京海，怎么和他们竞争，没有工作，怎么办？”

“向医生，人家什么学历，年纪轻轻留学海外，大城市三甲的主任医师，什么样的选择没有，你自己想一想，人家会选你吗……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舒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少年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点幻想，可是咱们这个年纪了，该懂的也都懂了。”

舒阳眯着眼，没有说话。

舒阳一脸不快的样子，罗朝成全部看在眼里，他心中暗暗得意，想着要说得再清楚一点才好。

“舒阳，我们是少年时代过来的感情，那时候虽然也是大学，但毕竟没有到社会上，估且还算是少年吧，十年的感情，不管是我，还是你，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中间有总有挫折，有很多问题，但也有很多的快乐和回忆，对吧。”

“尽管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本来就是互相包容着过的，没有人是完人，如果有一点错就把对方判死刑，生活是过不下去的，我知道我前面做的不够，我会反省的，以后肯定不会那样，我自觉我人品也不算是很差的那种，最关键的是，我爱你和暖暖，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更爱你和暖暖的。”

舒阳面部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还有其它的要说的吗？如果有的话继续。”

罗朝成晚上酒喝得也不少，浑身略略发热，见到舒阳这个样子，还以为被自己说动了。

“我现在的收入，存个几年，买房应该还是不会成问题，只要先把首付慢慢存好了，我们两的公积金，也是可以覆盖掉一部分的房贷，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肯定以后不会那样做的。”

他略略地自嘲，自我剖析，“咱们谁也别嫌弃谁，我说的是我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呢，我很难遇到一个比你更包容我和我家的人了，那样的情况，你还愿意把房子卖了把大部分的钱都给我，我不认为我以后能遇上一个比你更好的。”

“我其实很后悔，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你是很包容我的，每次过年我们都是先回我老家，然后才回这边来陪你妈，当然我知道，你妈妈也很好，是你妈劝你这样做的，你知道我的成长环境，在你妈面前，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你总是无所谓，其实好多时候我知道你和你妈是对的，经过这次事情以后，暖暖就跟着你妈吧，假如等她长大了，也能变成你这样，我觉得这样很好。”

舒阳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心里的起伏。

可能是酒的缘故，放大了情绪，罗朝成说的这些，她没有半分的触动，反而是很愤怒，按他这么说，自己就是没有任何的优点了，以及爱情真的就是这样功利吗？不需要情感？只看合适与否？

可能罗朝成说的并没错，她就是一个天真的人。

从前为了爱情，大约是带了滤镜，非这个人不可，可是如今现在再听罗朝成说的话，忽然就反应过来，她仔细地回忆过去，罗朝成是不是在很多时候，也是有过这样“引导”着自己的。

她忽而就轻轻地笑出声。

并不是后悔，而是释放，谁都不是忽然变成现在这样的，也不是忽然就成熟的，所谓成熟就是在不断的醒悟和伤害中一次一次地重新纠正。

“朝成，可能对我来说，我对感情的理解，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那个人是过去习惯的，或者合适的，所以在一起，至少我回想当初，我和你在一起时，绝对不是因为你最适合我，而是被你吸引，后来的分开，也不是因为钱或是更功利的想法，而是我发现我对你的情感没了。”

142、痛苦

罗朝成喝了不少，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他并不认可舒阳的话，他轻轻一笑。

“不是因为钱是什么？舒阳，你不要把你自己标谤得那么纯粹，假如不是因为那四十万，你会和我离婚吗？当然，我并不是说我做对了，但事实上你就是因为钱和我离婚的，我家里的负担很大，我爸我妈还有其他人，你不必把你自己说得这么情感至上，坦诚点承认我们是因为钱分开的，这没什么丢人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很有压力嘛，就是你，还有你家人，可能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总能感觉到那种被从上往下迁就的感觉，虽然不是你的错，舒阳，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的，生长在城市，不缺钱花，理所当然只选择自己喜欢或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阳截断了，“停，罗朝成，我现在不想听你怎么批评我，现在我们离婚了，难听点说是因为有暖暖，我们之间还有关系，除此之外，你无权评价我，我从来没有说要和你重新在一起。对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自我，享乐，我凭什么不可以选择我自己喜欢的方式，一定要按你的方式呢？”

舒阳看着罗朝成，直直的，“而且，难道在你的心目中，一个女人离婚了，就必须要再婚吗？不是复婚找同一个男人就是要去找另一个男人结婚？”

她看着他，“为什么非要结婚？喜欢一个人，是因为感情，心甘情愿，而不是需要一段婚姻，如今的社会，并不是必须要有婚姻，女性才能生存得下去，再说了，我对婚姻的向往已经因为上一段的婚姻消磨怠尽，那么，我以后为什么不能只是因为喜欢而去喜欢，哪怕是刹那间的喜欢，不可以吗？”

舒阳面色有些红，可能是因为酒精，也可能是因为激动。

“舒阳，你看，你的生活环境就决定了你可以这么单纯，你以为在这个年龄了，那个向医生真的会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吗？人家有孩子，在上海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他那样的人，也不会以缺钱，凭什么以为人家会看上你？”

舒阳摇头，“他看不看得上我重要吗？最重要的是我体验到了欢喜的成分，在那一刹那，我就得到了，以及，我的环境决定了我就是可以这么单纯，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想指责你世故，你也别定义我简单，我就是那个样子的，生理性的喜欢，我不要考虑金钱，也不要考虑婚姻。”

“你是一个女人，不追求婚姻难道追求别人和你……舒阳，对于女人来说，婚姻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舒阳看着罗朝成，面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也有悲悯。

这愤怒和悲悯，也不知道是对他的，还是对自己的。

“罗朝成，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和你三观不合，但是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真心让我觉得，咱们三观不合，我如果会这么想，我当初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吗？你别愤怒，我没有任何看不上你的意思，我依然不后悔当年的选择，只不过我想你恐怕这些年，忘记了我最早的样子了。”

“我可能确实是很天真，但我享受我的这种天真，可以更少地考虑经济、学历，更多地考虑感觉和生理性的喜欢，其实脱去婚姻，两个人可能会更纯粹一些，不必考虑钱和房子，哪怕纯粹只是肉体的关系，又能怎么样，谁说了肉体关系只有男性的需要的，难道你还生活在清朝吗？”

罗朝成脸色从红变白，相当诧异。

一时又恍惚起来，舒阳在他这里，感觉一直是会迁就自己的，每年春节，他们都要回老家，送什么礼，从来都是他说她不反对，她虽然会嘻嘻哈哈，但在他看来，她一直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舒阳，别这么傲慢，你之所以可以这样肆意放松，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的出生好，生在城市，有你妈哄着，没钱了她会给你，可是你不要忘记，她在变老，她退休了，她以后不可能一直给你支撑，让你一直享受那种不需要负担的状态。”

“我知道呀，但那只是可能，至少我现在还可以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可能去牺牲我现在的必然，既来之则安之，不可以吗？从前、现在、未来，最重要的是现在，现在，我就是有她的支持，怎么了？”

罗朝成被刺痛了。

舒阳轻轻笑道，“朝成，你又了解我多少，有多少话，在一年一年的时光中……有多少话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所以慢慢地朝着你喜欢的方向去妥协，但这种妥协并不代表着我这个人的消亡，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自己的爱情，我愿意，你明白吗？因为我知道你的喜欢，我愿意成为那样的人，但现在的你，已经不在我的那个范围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委曲求全。”

罗朝成低声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和我在一起在你看来是委曲求全？所以你就是喜欢上别人了呗，就这么不知廉耻？”

“住嘴吧，罗朝成，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不知廉耻？你我什么关系？”

舒阳猛然想起来罗亦暖查出来心脏病、罗朝成瞒着自己借钱事发，自己同罗朝成吵架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