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语的脸瞬时就白了,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当场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手还没摆好姿势,谢孤衡已十分体贴地将她扶起:“不妨事, 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个。”
“谢……谢殿下。”商时语脸红到滴血, 俄而默默缩到潼身后, 才松了一口气。
她偷偷打量不远处的二人, 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 一个比一个修为高绝, 衬得这屋内的空气都稀薄了, 内心简直欲哭无泪。
虽然她常年呆在药师谷, 但外界的传闻还是听过一些, 记忆里华泽女君分明与后坤域的皇子谢孤衡是宿敌才是, 可如今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很是融洽啊。
没想到慕汀夷接下来的一句话,马上回应了商时语的腹诽,就见这原本就冷若冰霜的女君,脸又沉了一个度,语带质疑道:“第一次遇到那东西,不仅全身而退,还做好如此万全准备,将它的触手保存好带回来?”
商时语当场被慕汀夷的气场震得窒息,见始终含笑亲和的谢孤衡也是一愣,少见地结巴:“我……”
慕汀夷闭了闭眼,说:“谢孤衡,我们谈谈。”
室温跟着降了好几度,冷得商时语直打哆嗦。她暗暗扯了扯潼的袖子求救。
潼虽然是个平和超然的性子,但也没那受虐情节,自也想光速逃离,于是正色道:“商姑娘,此番抵御兽潮受伤的修士众多,虽然各大门派支援已到,但现下人手定紧缺的。”
商时语装模作样地将右拳拍进左手:“悬壶济世是我们医修的职责,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前去帮忙。”
二人一脸严肃地离开,实则是溜之大吉,生怕成为慕汀夷生气后被殃及的池鱼。
谢孤衡长叹一口气:“君上,想谈什么?”
“就说你为何能带回邪灵的触手。”慕汀夷目光直直地看他,大有他今日不说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谢孤衡知道自己插科打诨是逃不过了,可那些事……要如何与她说?
看出他的犹豫,慕汀夷很爽快地道:“不能说,我替你说,是华泽天木告诉你,教你如何保存的,是吧?”
谢孤衡沉默了。默认了一切。
若慕汀夷的猜测不错,她其实不该对谢孤衡这个态度。感激涕零她做不到,可柔柔眼神,缓缓容色,说声“谢谢”是起码的。
但她发现自己偏偏还有些怒气,虽告诉自己,她慕汀夷承了别人的恩情是最没资格生气的,可她还是止不住愤怒。
愤怒之余,说要谈谈,她却也不知从何谈起。
从前只以为她与谢孤衡,是互看不爽的宿敌,除了相看两相厌,再无其他交集。
可一朝流落人间,被刻意粉饰的真相一点点露出质朴却撼动坚心的内里,自己该怎么接住这一泼汹涌浪潮,慕汀夷罕见地觉得茫然。
稀罕地看见了她的犹疑和踌躇,谢孤衡又不知叹了今天的第几声气,走近一些,高大的身影将她压住,细密眼睫盖着浅色的瞳仁,像繁茂的一树桃花往微波粼粼的春水里,投下斑驳美丽的影子。
“知道多少了?”他轻轻搭着她的肩头,宽阔的掌心贴着慕汀夷薄薄的纱衣,温热互相传递,分不清是谁的。
慕汀夷将脸撇开一些,语间有清楚的颤音:“那要取决你瞒了我多少。”她吸吸鼻子,抬头看过来时眼眶有点红,倔脾气也上来了,“我告诉你谢孤衡,别以为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就会感恩戴德地、不顾一切补偿你!我没让你做这些!
“那年雨夜,我没让你救我,我更没叫你继承华泽天木的力量,让它救我,反噬什么的也是你自己要拿走的!
“总之,我没要你做任何事!这些都是你自愿的!你别指望我感动然后答应你什么无理要求!”
“是!天木给了我争夺君位的能力,可是我在位几百年,挑灯批阅奏折,按时早朝,我御驾亲征,体恤百姓……我没有愧对这个位置!我不欠任何人什么!”
谢孤衡依旧盯着她,不言不语的状态让慕汀夷有些没底,干脆愈发恶狠狠的,破罐子破摔说:“现在看清了么?我就是这样自私、冷漠的人,你不知道吧?你以后还会因为看不惯我的恶毒和冷血,跟我最恨的人联手杀了我!其实我早该死了!要不是你那年让天木救我,我早就……”
“可以吻你么?”谢孤衡突然打断她的自我唾弃,说的却是这个。
慕汀夷顿时哑然当场,圆睁的杏眼噙着点泪花,怒气冲冲的,更多的是无措,腮帮子微鼓道:“谢孤衡!我在同你说正事!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还是故意转移话题?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装的都是你。”谢孤衡直白地说,身躯又压点上来,将她抵在了桌边,他极认真地扫一眼她的唇,视线早已抢先蹂躏过朝思暮想之地,可本人还在艰难克制着,保持君子之风的,又问一遍,“所以,可以吻你么?”
慕汀夷脑子一片空白,涨红着脸道:“谢孤衡……你放肆……”
“君上恕罪。”他深情无比地向她忏悔,却依旧施了放肆行径,含住妄想了四百多年的双唇,润湿那颗饱满甜美的唇珠。
慕汀夷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在感情之事上她懵懂得与恍若稚子,于是慌得抓紧他的衣襟,完全没有章法地呼吸,谢孤衡便掐着她下巴温柔地引导她,在她混乱的喘息甚至是失控的迷人的呻/吟中,将女君的唇瓣啃得水润发红。
在她几近窒息之际,谢孤衡终于大发慈悲松开她,大掌将她腰肢一撑,轻而急切地将她抱坐到桌上,就势加深这个吻。
慕汀夷的舌与齿被他享用个遍,暧昧的吻声偷偷漏出门窗,化作雪天最旖旎的春色,连残雪都羞答答地融化。
不过她最终尚存一丝理智,努力地推开他,谢孤衡还要扑上来,她只得求饶:“住手……不要了……”
“这怎么够?何况我也没动手,动的是嘴啊。”谢孤衡哀怨地说着,退而求其次地啃她脖颈,贪婪地吮吸其味,鼻尖的味道像罂粟一般,叫他上瘾,叫他失控。
但他一向知道适可而止,每一次的靠近都来之不易,与慕汀夷相处,最需要的就是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必将功亏一篑。
于是他没再放肆,但也没松手。
很久之后,待他们的呼吸都平稳了,谢孤衡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一边给慕汀夷整理微微凌乱的衣襟,痴迷地欣赏她雪白脖颈上两枚吻痕,一边说:“君上说得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我只求君上别离开我。”
说着,又自作主张地吻了吻她的面颊,触感柔软,一片滚热。她的脸依旧很红。
其实慕汀夷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若只是给予她寻常的援助,换个寻常的人,她大可送些珍宝打发了去。
可欠的人情不寻常,可能抵上自己的这条命都不够,欠的人也不寻常她没想好该将谢孤衡摆在自己单调的生命的哪个位置。
这人就像个无赖,从最初相识开始,便时不时在她筑砌得牢不可破的墙外骚扰攻击,见她发怒便狡猾地逃脱,可一阵子后又不安分地卷土重来。
然后一个不注意,真给他撬开一点点裂痕,他又蛮横地一点点闯进来,骂不醒,赶不走,粘人又讨厌,直到现在,完全占据她。
她只能别扭地关心他几句,虽然语言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天木的反噬……多久一次?”
“这要看我的状态。妖力充足的情况下,两三个月一次吧。”谢孤衡也没想卖惨,“上回吓到你了。平常也没这么疼,那次是临近反噬期,又意外受重伤,才被折腾惨了。”
不过他又想慕汀夷这不解风情的性子,说不准真就将这些话彻底当真了,告诉自己也不能太光明磊落,因此又弱弱地补充,“……也就有些些疼。”
慕汀夷无语地道:“天木的反噬定不一般,疼就直说,我又不会因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疼就笑话你。”
末了,她露出一副“我真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满足模样,还眨眨眼示意谢孤衡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