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佟一笑：“君上怎么这么问？自然是本宫那唯一的皇儿。”

“是么？”慕汀夷问，“敢问，妖后可还记得，谢孤衡少时的妖体，羽毛是什么颜色？”

谢佟面色不变：“自当是蓝色。我们孔雀一族，都是蓝羽。”

“那后来呢？为何他变成了白孔雀？”慕汀夷眼眸一凝，沉声问，“或者我换一个问题，妖后可知，四百多年前，谢孤衡曾死过一回？”

【??作者有话说】

谢衡：学好数理化，魂穿异世不在怕！

69 ? 069 雪羽赠

◎海神之子◎

熹微晨光洒进书房, 将一屋书画割出界限分明的光与阴影，翠绿的茶壶闪烁唯美的金色流光，像谢佟眼底的情绪一样, 是柔和的。

慕汀夷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悔自己不曾早些来问她关于谢孤衡的事。

谢佟又给女君倒了杯茶, 隔着袅袅的轻烟, 她说道：“世人都称我为妖后, 却从不见我有过男宠或是男妃。关于衡儿父亲的身份，外界有诸多猜想，有人说他是私生子, 有些说他的爹因故早逝, 君上倾向于哪种？”

“我不曾想过这些。”慕汀夷实话实说，“他的家世如何, 又不影响我与他的感情。”

谢佟噗嗤一笑：“君上倒是实在。事实上呢，没有一个是准确的，因为，”她望向慕汀夷，玩味儿地说, “衡儿并非我的孩子。”

“什么？！”

“准确来说, 他身上有我的血脉, 但并非我与某个男子结合所生。”谢佟的视线落在无人处, 那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的模样, “衡儿一定与你说过吧, 他曾经随我进入了沉仰海, 还与邪神交战, 知道了妖王印的存在。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其实就是在沉仰海出生的。

“那是我登基的头一个晚上。我本在寝宫打坐修行, 忽感所处之境一阵变幻，眨眼间来到了一处昏沉的海面之上。滔天的海水翻腾，遮天蔽日，令人分不清方向。”

谢佟至今记得当时自己的焦急与茫然。身为妖族之后，她的修为绝顶，可那一刻，她发觉自己体内原本磅礴的妖力无法调动，神识也无法探悉此地，遑论找到出口。说明将她带到此地的存在能力远在她之上。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水柱出现，将她柔和地包裹，温和的水又划破谢佟的脸颊，带走几滴精血。

接着，一个声音在谢佟的脑海中响起：“吾乃水脉之力，今以汝之精血，赐汝天选之子，汝须好生抚养，妖王印作赏，赐于汝身。与他一起，静待汝之召唤。”

待水柱离去，谢佟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寝宫，不一样的是，手边躺着一个白团子似的男孩，粉雕玉琢的，正睁着金色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她。

谢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抱着那孩子时，确实感到了一股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不论如何，她很快决定将这孩子养大，于是取名谢孤衡。

谢孤衡早慧，不仅在修行上展现过人的天赋，脑子里还时常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从小喜欢摆弄机关与钢铁，走到哪里都十分惹人喜欢，谢佟觉得骄傲。

后来有一阵子，啸林与澄泽城的老妖王们盯上了后坤，自认为这是女人掌管的妖域，定然是不堪一击的，不仅屡屡在边境造次，还派刺客暗杀谢佟与谢孤衡。

谢孤衡就是在这期间，逃到华泽，重伤显出妖体，被偶然路过的慕汀夷所救。

那一个月，谢佟找谢孤衡都找疯了，可三界之内都毫无音讯。直到某个夜里，他突然自己回到了妖宫，青丝变白发，拥有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谢佟问他发生了什么。

谢孤衡这样告诉谢佟：“母后，我……我好像死而复生了。”

是的，谢孤衡当年确实被慕远秋杀了，尸身被慕汀夷埋在了后花园一棵凤凰木下。可在某个雨夜，谢孤衡像是睡过一觉，毫无征兆恢复了意识。

他自己推开泥泞的土，一点点爬出来，没发现自己已是一头银发，只是一味且恍惚地去寻找慕汀夷。

一条又一条散发着浅紫色光芒的枝条为他引路，助他冲破雨幕与黑夜的桎梏与迷惑，找到了昏死在野外的慕汀夷。

谢孤衡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不要命地将妖力注入慕汀夷逐渐冰凉的身体，却团不起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华泽天木打开了幻境，将他们带入自己的世界。

谢孤衡求它救慕汀夷，华泽天木不会拒绝命定之人，慈悲地施以援手。他又想到慕汀夷的命运，希冀地问天木：“能改变她的命运么？不然她很快会再次死去。求您救救她！”

华泽天木道：“吾能引导她修行，给予她机会，但能否抓住，又能改变多少的命途，还是靠她自己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慕汀夷抓住了这种可能，硬生生扭转了惨死的结局。

总之，陪伴慕汀夷在华泽天木那儿修行的四年，谢孤衡抽空回了一趟家给谢佟报平安。

谢佟闻言沉思了良久，终于将谢孤衡的身世告知，最后说：“母后想，因为你是海神的孩子，或许是海神帮你重塑了肉身。古有凤凰涅槃，你也是置死地而后生。”

听到这儿，慕汀夷沉吟起来，问：“你的意思是，谢孤衡因为是水脉赐予你的孩子，所以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谢佟道：“我更倾向于，衡儿就是水脉本身。眼下我们已知道邪神的本体在与华泽天木的交锋中没占到便宜，因而设法进入沉仰海，试着去吞噬水脉。

“而由于邪神的存在超出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认知，我想就是连水脉都被打得措手不及，逐渐失去的妖王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像华泽天木一样，水脉乃万水之源，无法离开沉仰海，但又难以引人入内，干脆将自己脱离出来。这样，即便最后邪神真的吃掉了海神，依旧不是全部。断尾自救，不可谓不高明。”

谢孤衡就是水脉的一部分？

就连慕汀夷都觉得有些离谱。可转念一想，谢孤衡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那么身世离奇，又显得合情合理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被迫回去了原来的世界，肉身是水脉所造又如何？已是回不来了。

邪神控制了三界，即便她慕汀夷能靠着冉陵微一直保持清醒，这种被囚困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慕汀夷看着自己指腹上水脉留下的蓝色水纹印记，意识到自己找谢佟这一趟，或许也没能找到破局之法。

正待起身离去，不想谢佟又开口道：“三界将倾，我不是三仙脉的命定之人，实在有心无力。不过，我尚能为君上尽绵薄之力。

“我的妖王印还在，君上的水脉之印也在，说明海神还活着。”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根半臂长的羽毛，郑重地递给慕汀夷道，“天乾雪山的雪雕一族向来避世，殊不知，他们自古乃是水脉的守护者。

“去找他们吧，他们会带你去沉仰海的。若沉仰海倾覆，那么三界也终将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