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了解仙界历史的人都知道，慕汀夷作为华泽第一任女君，御驾亲征，与战神章闵合力平定西北战乱，一甲子内整顿朝纲，将华泽推向从未有过的繁荣。

可以说，即便章闵不去世，没有慕汀夷，华泽早晚会被其他地域吞噬。

但慕惜月痛恨慕汀夷，自然不可能承认如今华泽的强大是此人的丰功伟绩，万俟野也懒得解释，只是哈哈大笑，连连拍手：“有趣！有趣！！慕惜月啊，你想对付慕汀夷是不是？我帮你啊！”

既然伪装已落，慕惜月也懒得再装，咬牙切齿地问：“你……你认真的？！”

“我有一法，能令你功力大增！这功法，最适合你这种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了！”万俟野拍拍慕惜月的肩头，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压低声音说，“不过呢，你可不要真的杀了慕汀夷哦，我喜欢她，我要带她回岱渊，将她变成鲛人，做我最美的鲛人之后的！”

慕惜月愕然地看着面色痴狂的万俟野，想起不久前，在街上亲眼看见的，与谢孤衡拥吻的慕汀夷，千言万语压在舌尖，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按照规矩，除夕之夜该是有一场宮宴，犒劳群臣，也增进君臣情谊的。

先前的君王们都对大摆宴席乐在其中，唯有慕汀夷登基之后，不是忙着打仗就是忙着改革，歇下来后又赶走了绝大多数的宮娥侍卫，只以灵傀取代，清廉得让人无语，众臣有心想提也不知从何说起。

兴许是确实耽搁了太多年，慕汀夷受伤落入人间之前，就有仙臣尝试进谏，随着越来越多的附和之声，最后就连丞相章笙也代为旁敲侧击。

慕汀夷不是一意孤行的暴君，加上也非什么大事，挥挥手就交给手下人去办了。

不过原本定的元宵佳节，但那天谢孤衡突然提起要约会，慕汀夷毫不犹豫将这筹备已久的宮宴又推迟了一天，以至于十六日，群臣才于仙宫大殿欢聚。

彼时，金红的月盘悬嵌九天，将夜空照得宛若白昼。冷寂多年的仙宫也恢复了从前的繁华热闹，琼花瑶草团簇广场，鲜红绸带与金色烛台交相辉映，将大殿周遭围得一派喜庆。

在络绎不绝的恭贺新年的寒暄中，身着崭新宫服的文武百官陆续入座，在一片祥和的弦乐中把酒闲谈。

慕汀夷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女仙，却偏偏又是最尊贵的君王。

今夜为出席宫宴，慕汀夷略施粉黛，长发挽髻，一身黑金色的君袍曳地，将她的帝王之威衬到极致。

大臣们都知道她不喜阿谀奉承，在起初一起敬酒后，便随意吃喝赏歌舞，闲聊起来，几个与女君做得近的，还和章笙一起，与慕汀夷聊起了不太严肃的政事。

就在这时，守卫仙宫的王崇从旁侧上得大殿来，在慕汀夷耳畔低声道：“君上，秦夫人执意要见您，属下恐怕拦……”

“秦淑仪求见君上！”一道尖利的女声传入殿内，瞬间让其乐融融的气氛僵冷下来，百官面面相觑，却都是一言不发。

慕汀夷转了转手里两颗翠绿的枣，又往盘内一丢，起身出殿。

彼时夜风席卷而来，将她的君袍拂起似一波涌动的黑色浪潮，又闪动夺目的金光，步摇微晃，金簪华贵，帝王之相足以睥睨天下，可让秦淑仪感到最不近人情的，还是慕汀夷的眼神。

作为慕汀夷叔叔慕远寒的正妻，秦淑仪知道今夜擅闯仙宫，很可能是人头落地，魂飞魄散，因而眼下只是惹得慕汀夷不快，竟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发现，即便自己做足了准备，等真的站在慕汀夷面前时，恐惧依旧如约而至。

秦淑仪意识到，慕汀夷不再是记忆里任人宰割的女孩，如今的她，即便一言不发，也是不怒自威。

她藏在袖内的双手互攥得紧，想到自己身后至少带了一队侍卫，勉强找回几分底气，佯装镇定道：“敢问君上，我儿现在何处？”

59 ? 059 仙宫变1

◎他们都想慕汀夷死◎

过去的四百多年, 慕汀夷其实都没怎么见过秦淑仪她的婶娘，也是慕汀夷的叔叔慕远寒的正妻。

不过得益于过目不忘之能，小时候潦草的一两次见面, 让她还是对秦淑仪的长相有些模糊印象，现在看着, 确实老了许多。

毕竟, 不是谁都能修炼出寿与天齐的本事, 过了一定年龄，再好的驻颜丹也只是延缓衰老罢了。

当然，为数不多的对婶娘的了解中, 还是有一项完全没有变化, 就是对慕汀夷的憎恨。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前这身着深金绘牡丹宫服的美妇，对方面色冷漠, 说话时趾高气扬，好不威风。

慕汀夷觉得好笑：“这就是你跟本君说话的态度？”

秦淑仪容色微僵，没有说话，但视线还是有些心虚地移向了别处。

慕汀夷走上前，殿前官员们群聚着窃窃私语。她比秦淑仪高出至少半个头, 是秦淑仪再抻长脖颈, 也无法比肩的, 更何况女君的气场更是实打实的强悍, 更非秦淑仪这色厉内荏的能抗衡。

因而, 慕汀夷只是冷笑着, 刚抬起手, 秦淑仪的武装便吓得几乎瓦解, 画着浓妆也遮不住细纹的脸流露恐惧, 幅度很大地躲开, 低声喝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婶娘！！”

“呵呵，我连亲生父亲都敢杀，一个‘婶娘’算得了什么？”慕汀夷用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道，“若非看在萦枫的面子，本君早就将你赶出华泽了！别以为本君不知你这些年背地里在做什么！”

秦淑仪浑身一颤，眼底闪过明显的犹豫，可不待思索出什么，又听慕汀夷问：“快说，什么事。”

她只得先硬着头皮道：“萦枫已多年不曾回家……我，很想他。”

“又非本君囚禁他，是他自己不愿回去。”

秦淑仪攥紧手，忍不住抬高声音：“都是你！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有家都不回？！”

慕汀夷没有温度地笑起来：“呵呵，本君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他看见了一些事儿，觉得恶心，也就不愿回去了。这些，难道婶娘不清楚么？”

“事儿”。

作为当时的王妃，秦淑仪自然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夫君慕远寒趁着酒劲想强要了当年都未及笄的慕汀夷，雨夜入她房内时，秦淑仪就站在院外的拐角，撑着伞，眼睁睁看见慕萦枫冲进去，慕远寒的一声惨叫穿透雨幕后，慕汀夷赤着脚逃了出来。

作为一个女人，秦淑仪对慕远寒的行径懒得评价。他们二人并无感情，这门亲事会促成，只是“门当户对”和“家族需要”。

作为一个长辈，秦淑仪对慕汀夷的遭遇略有同情。

但慕汀夷从小在宫中就不受宠，当时的华泽仙君慕远秋昏庸无度，迟早是要被夺走君位的，那么，慕汀夷命运终究都是凄苦的，跟了慕远寒，说不准还能享几年荣华富贵，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福气。虽然最终还是会被冷落，凄惨老死在后宫深宅之中。

当时的秦淑仪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