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路阿婆自从昨日被救下后,对林空便很是信任,她点头,抓住林空的手,说:“回去,我们回去等?小?元。”

“咳咳。”林空脸色发?白,还是带着笑,“那我扶您回去......”

“阿婆,看着您,我总想起我奶奶。”

胡数剌被远远落在后头,听见林空一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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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林空是永安军副将,更知道他们一家人世?代都是武康王朝的将军,特别是林空的奶奶,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铮铮女郎,十?六岁,一柄红缨枪,直捣北漠的犬戎,将他们逼退了整整数千里。

她生在战场,也死在了战场。

那年?林空才十?岁,刚跟着永安王宋云遏入了永安军,不多日便有传来噩耗,挂帅抗海倭的林家女将葬身茫茫大海中,尸骨无存。

那是他奶奶第一次海战,也是最后一次。

海倭和犬戎不同,那些人阴险狡猾,擅长诡术,甚至借着大海的绝佳地理优势,将这群并不识得水性的武康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那一年?海战,武康军大败,被逼至崖关,那些铁骨儿郎,宁做海中魂,也不做敌人的刀下鬼,竟然全部跳海葬身。

十?万大军亡魂,震撼了整个武康。

再往后,是武康十?五年?,宰相?谢西山因与海倭私通文书,意?欲谋反而被关押至京都石牢。一开始,林空是恨过谢家人的。

然而,宋云遏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的老师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林空恨海贼,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虽心有疑虑,但那一年?,谢玉敲从前?身旁的那些儿时好友,最终只剩下一个刚上王爷之?位的宋云遏。

林空选择了避让。

所以重逢后,他面对谢玉敲时是有愧的。

尽管谢玉敲从不埋怨任何人,就连当年?宰相?出?事,避得最快的李尚书家

后来李府还是因为谢西山受了牵连,因而谢玉敲任官之?中,仍是暗中照拂了李家数年?。

这些依旧是宋云遏告诉他的。

那年?春闱老太傅出?事,谢玉敲一介进士,朱璘本来连官职都不想给她分配,只想草草结了此事,而当时朝堂之?上,是已经被贬为侍郎的李鸢父亲,举了林空家中女将们之?例,巧言善辩地替谢玉敲争来了女司侍的官。

他并非是那没有心肝的朱璘,而是大祸当头,每个人最先想的,一定会是自己的家人。

先小?爱,后大爱。义净告诉谢玉敲,世?间之?人多数得先爱己,方能爱他人。他又告诉谢玉敲,凭心而动,只要她想做,就不要问缘由,更不要论因果,只管跟着自己的心去做。

谢玉敲始终没有放下过李鸢,更没有放下过李家。

她只做问心无愧之?事。

林空总说她黑心,只是她黑心的皮,里面包的全是和宋云遏一样?的死理。

说好要护家国山河,便是无论退路,一定要做到。

思及此,林空又咳了两声?,从回忆中抽离。

虽然他时常笑话宋云遏这份意?气天真的想法,然而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起过了这么些年?。

好像,也从无半分后悔过。

林空看着路阿婆枯槁的面容,他手臂的伤口又开始溃烂,细细密密地搅着疼,仍旧甘之?如饴地把阿婆送回溶洞里,送到了宋韵身边。

正?欲出?去寻胡数剌,宋韵却一剑抵在了林空身前?,“且慢。”

“宋大人。”林空转身,单手垂拱做了个揖。

“你”宋韵把人上下瞧了瞧,“当真是......”

她从昨日便猜出?这人是当年?跟着宋云遏上蹿下跳的林家皮小?子,然而林空的变化比宋云遏还要大,宋韵左右瞧了人半天,“早几年?我记得还在北漠见过你,那时候还是壮实的好小?子,怎么磋磨几年?,变成这样?了?”

她素来心直口快,其实也是怜惜孩子心切,结果落在林空耳里,瞬间变了味。这是嫌他弱了?林空撇撇嘴,幸好是受了伤,要不然他此时一定要跳脚,争上几句。

但他病怏怏的,只是竖起来身子,回道:“既如此,小?人便不碍宋大人的眼了。”

“哎哎!”宋韵喊住他,“你这是做甚?”她无奈收回剑,从自己的囊袋里抽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林空未受伤的那只手上,“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味丹药,你叫那小?医师瞧一瞧,如若对你的伤处有帮助,便吃了吧。”

她脸上带着点不太自然的笑,又道:“别到时候,你这破身子还坏了一只手......”

“多谢宋姑姑。”林空及时止住了她又讲歪了的话,“知道大人是关心我。”他也是有些扭捏,“我......”

宋韵叹气,“算了,快去吧!稍耽搁一会,你这手就要多坏一会。”

林空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寻了胡数剌和路元。

“林大哥没什么大事。”路元说,“就是旧伤复发?,伤口溃烂难以根治,反反复复……但我给胡数剌讲了药方,此番回去后,慢慢养些时日,至少?能恢复九成。”

他看了眼眉梢渐渐平展的宋云遏,又道:“再加上那位宋大人给的丹药,林大哥恢复应当也会更快些,那可?是罕见的内服创药,比起胡数剌的草原神药还要好上百倍,怕也是得之?不易。”

然而宋韵是半分没有犹豫就给了林空。

谢玉敲轻轻一笑,握住宋云遏松开的拳心,说:“宋姑姑一直是这样?,看起来是个女中豪杰,性情豪放爽朗,但她也有一颗母亲的心,多数时候,她又不太会表露自己的想法,因而抒发?情感的时候,总会看起来有些别扭。”

宋韵没有嫁人,更没有子嗣。

她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身虽在外,却一直百般照拂着,心中也是一直挂念着,否则不会在武康飘摇动荡之?时,虽厌恶朝堂,仍毫无怨言的回来。

说到此处,谢玉敲的心颤了颤,恍惚中想起自家温柔的母亲。她和宋韵完全是两种人,却有着同样?的为母则刚。

宋云遏瞧出?她的惶然,轻轻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一次盯向宽下心来的路元,“旁事讲完,咱们也该谈点正?事了。”

说罢,他看了眼四周,“此处没有山路可?以上来,算是一处天然的山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