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1)

“敲儿,”宋云遏无奈笑?了笑?,“你真的是……”

话至此,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莲子羹(二十)

话至此, 谢玉敲仍觉着心中疑虑甚多?。

“事到如今,阿遏。”她眼里尽是迷茫,“倘若皇伯伯在彼时真被朱嶙所控……再往后的那些, 我现如今倒是有些分不清, 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武康十五年,莫名被关进牢狱后, 谢玉敲在里面被折磨了将近半月, 才得宋云遏所救。

在这期间, 她一直没有见到父亲。

宋云遏告诉她:“老师被单独关押在了石牢内, 敲儿,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京都?石牢即是一座死牢, 建在山林深处,幽暗地底, 不见?天日,鲜少会有犯人被扣押在石牢里。既入石牢, 几乎是死罪,要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我、我能?不能?去?看看父亲?”谢玉敲满面污垢, 往日里白?净的脸与手上全是磨痕与红肿,但她已经顾不及那么多?了,“……作?为他女儿, 我应当是有权利去?探望吧?还有我阿娘呢?”

宋云遏满眼心疼,握住她想下床的小腿, “你先别急,师母很好?。”

“只是, 老师不想见?你们……他只点了相府的那几名乐师去?石牢,说是闷得无趣, 需要听点雅乐助兴。”

“父亲他、他到底……”谢玉敲语无伦次,唇色泛白?,她一把扣住宋云遏的手腕,“阿遏,我爹他不会有事的吧?”

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能?把谢玉敲从牢中带出来,宋云遏这一遭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那年他刚封王,位置还没?坐稳,丝毫没?有任何避讳与顾忌,为了相府跑上跑下,谢玉敲把他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宋云遏,她如何能?去?埋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死令的是坐在最高位的那个人,他是她从小就喊“皇伯伯”的亲近之人,更是宋云遏的父亲,然而在这种时候,君臣与等级的划分便尤为明显。

朱嶙便是在这段期间悄悄爬上宰相之位的。

这段期间,相府余下数人在宋云遏和义净僧师的暗中转圜下,被尽数放出。母亲在牢狱里受了寒,回府后久病不起,谢玉敲忙得心力交瘁。

然而,就在事情?逐渐看见?生机时,某日,石牢内忽然传来父亲暴毙的消息。

谢玉敲匆匆赶去?,却见?那腐烂枯朽的尸身,被草席裹着,生前的那些名誉金钱化成粪土

他被埋进了那些肮脏的细壤里。

“也就是在那日。”谢玉敲眸子有泪光,语气却是咬着牙的愤懑,“我刚回府,就看见?那紫衣狗贼,抱着剑,立在相府门口。”

宋云遏无声轻叹,替她拭去?眼中的不安。

“他好?生霸道,指着相府的门匾便同我说,这里,以后会是他的!”谢玉敲指尖扣进一旁的石缝里,“我从小便不喜他,可父亲却总说,他和皇伯伯都?是他谢西山的兄弟。”

“他说,小敲,我们是一家人。”谢玉敲指尖使力,硬生生抠下来一堆碎石,“一家人便是这样?吗?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所谓的名利,互相残杀,踩着别人的尸身往上,呵”

他要清帝下诛相府三百六十一人的死命,然而此事耽搁了好?几日,直到谢玉敲主动入宫寻了清帝。

彼时她还不知道清帝和朱嶙二人因为“诛杀九族”此事有了争执。她入宫,是为了求皇伯伯给她一个替父亲翻罪证的机会。

只是,她还未到御书房,便听见?内里两人在争吵。

谢玉敲听了个大概,心中霎时被惊怖侵袭,她一路往外跑,绕过重重桃花树林,最终在晏明殿前气喘吁吁停下。

她原以为,此事父亲遭此灾祸,已经是欲加之罪。可她方?才所听,父亲昔日里最好?的两个兄弟,一位认为诛九族太过残忍,另一位则毫不在意,说,陛下既要做,便要把事情?做绝,留下豁口,早晚终成祸端。

清帝发怒了,谢玉敲鲜少听见?这位温和的皇伯伯生这么大的气。他也不是和朱璘一样?没?有心肝的人,他向来就十分讲究兄弟和睦,顿了顿,他说:“朱璘,此事是你过分了,兄弟如手足,他们的家人即是我们的家人”

朱璘却是那半点都?不藏的主,直接怒斥一声:“兄弟?谢西山?我没?有把他”

“够了,此事就先到此为止!”最终是皇威压过了气焰。

但谢玉敲还是觉着后怕,宋云遏去?上学?,并不在殿内,她连倾诉和求助的对象都?没?有。

谢玉敲浑浑噩噩的回了府。

不过几日光景,原本一派热闹祥和的相府因为失了主心骨,变得分外冷清。谢玉敲咬着唇,枯瘦的脸上涂了点笑?容,像往日一样?,去?服侍阿娘。

照惯例的服药汤、洗漱净身,熄灯入睡。

谢玉敲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躺在床上,蕙姨替她看着即将燃尽的烛灯。后半夜,灯灭了,那只豺狼亲手举着火把,点燃了整座相府。

她至今不敢回忆那晚的场景。

十一年后,谢玉敲闭上眼,被宋云遏心疼地攥住还在抠着碎石的手指,她声音抖得不行,那些血淋淋的,似梦一般的记忆,剖开后,里面的血肉依然是裸露的,剜着人心的。

是朱璘。

罔顾圣令,一意孤行,刚上位便领了禁军,再次连夜杀进相府。那晚,除了她和蕙姨,余下的人被尽数割喉,鲜血流满了整座府宅,映得月色烧红。

清帝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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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便要撤了朱璘的位,然而也只是口头?之怒。谢玉敲浑浑噩噩地被送进宫里,满眼金幢幢的辉煌,她流不出泪来,她觉着自?己是在做梦。

那火烧得她心都?是红的,可是朱璘那还未擦拭的剑就这么指在她眼前,半分愧色也无。

他冷笑?道:“谢玉敲,留你一命,算是恩赐了。”

怎知,原本看起来已经麻木的半大姑娘,披着一头?乌黑长发,还穿着最单薄的素衣,忽然发了疯。她头?一低,整个人像一头?恶狠狠的小兽,直直扑向了朱璘!

到底力量与实力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