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谢玉敲走过去,“青冥呢?”

“他不来。”胡数剌说,“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他说如果你需要,再去唤他。噢,对了,他要我把这药膏给你,可以治你脖子伤口的。”

谢玉敲没过多探究,只是接过药膏,“谢谢。”

胡数剌摸出来一些神奇的药料,走到被盖住的周启尸身面前。谢玉敲默许了他的行径。

林空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像陷进情绪里。

谢玉敲忍不住用剑柄拍了拍他,问道:“你有发现?”

林空有些犹豫,盯着谢玉敲的眼看了好一会,抱着的手终于放下,回问她:“你不觉着,周启的死亡模样,很熟悉?”

熟悉?

谢玉敲看着被胡数剌拉开草席的尸身,皱着眉。

身为雀台司女官,她这些年一直在和牢狱打交道,见到的死亡方式不下千种,就周启这一种,好像没有那么多的怪异

不对!

谢玉敲眉间一凛,随即跨步上前,按住了胡数剌的手,“等等!”

满嘴鲜血凝固之后,那些原本流动的血液竟在周启脖颈处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血痕。

这原本不甚奇怪,可这血痕,谢玉敲捡起一旁的枯枝条,往上面细细一扫。

“天!”胡数剌发出了一声惊呼。

桃花酥(二十四)

只见扫过血痕的枝条,瞬间像被沁了油墨一般发黑,最后血痕流过之处,竟在周启脖颈那留下了一个样貌奇怪的纹饰。

枯枝簪花,六瓣花叶,各朝一处。

那一刻,谢玉敲眼里的惊怖再也藏不住。

她忽然记起,那日在梅花林中,婉清惩罚自家夫婿后,都都知手里拿出来的那个盒子上的纹饰,当时隔了太远,只觉着莫名熟悉,可如今直面周启脖颈处的这一处血痕,一模一样的两处印记,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简直诡异异常。

可令谢玉敲震惊的并非是这份巧合。

而是

武康十五年,前宰相谢西山因贪污和谋逆之罪,被押至京都天牢。

几个月后,正当谢家上下尽心尽力为谢西山翻案时,牢中却传来谢西山暴毙的消息。那是一日酷暑,谢玉敲被推搡着来到天牢门前,在一堆腐朽的尸烂气味里,蝇蚁纷飞,谢西山枯槁的身体被抬出来,往日洁净的手与脸满是污垢与血痕。

谢玉敲泪眼朦胧,死死咬住牙。

她从不认为自家性情温和、品性端正的父亲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从很小的时候,谢西山就告诉她,家中今日所得一切繁锦,都是天下百姓的辛劳,身为官宦人家,她一定要克己守礼,兢兢业业,为家为国为民。

可如今,她泪中躺着血,她要把这刀子用力吞下,好叫那些心黑的人把清白之身还给枉死的父亲。

所以,她要自保,要向上,要藏锋,更要忍辱负重。

这时,忽有一阵穿堂风而过,谢玉敲没能来得及闭眼,便瞧见被风吹开的简陋蒲席下,父亲瞪大的双眼,发乌的面容,以及

她心下一惊。

那是什么?

像朵花,看起来诡异极了,像是真的花那般,直直插在了父亲的脖子处,吸光了他的血肉。

谢玉敲打了个寒战。

而今日,这是谢玉敲时隔十一年,再度见到此种纹饰。

如若,她心里蓦地一惊,如若可以找到杀害周启的凶手,是不是当年父亲的案情也能有所眉目,甚至水落石出?

这时,谢玉敲听见胡数剌突然“咦”了一声,他走过去,拿起被谢玉敲丢在地上的枯枝,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目光登时亮了亮。

“有什么发现吗?”一开口,谢玉敲才发现自己声音发涩。

“这个味道”胡数剌不确定地又闻了闻,“和金草有点相似。”

谢玉敲皱眉,“金草?”

胡数剌把枯枝递给谢玉敲,“就是我控制金甲卫的那种药草,也是南越的奇花,我发现有人闻了之后会头晕目眩,便精心研制了一番,才做成的那种药物。”

又是南越。

谢玉敲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南越,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她转身看向前来验尸的仵作,把大致细节告诉对方,便带了林空他们出了狱牢。周启死得诡异,看起来和父亲当年一样,并无外人闯入,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被索了命。

此中还有很多事彼此交连着,细线纷纷,织网纷繁。

谢玉敲知道,急不得。

从圄牢小道拐至城中,此时,江南正是画春时节,一派晴光向好,那从牢里被引出来的晦暗心思瞬间明媚了些。

又见到守在外头的宋云遏,一身灰麻布衣,身姿挺拔秀颀,却是难能的用布条束了发,修长眉毛下一双眼清澈透亮,笑意温和,目光缱绻。

只是,他却是来同谢玉敲道别的。

围城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他们要去稻香里再给阿通安个衣冠冢,也算是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