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珉嘴张了张,一时间竟觉得震慑,便又听见宋云遏恢复了那?懒散的声音道:“你说朱璘答应你不取敲儿的命,可你是否知道,你父亲想要?炼制药人,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朱珉一时更是哑口?无言。
“朱珉。”谢玉敲摇摇头,朝他继续道,“我知道药人之事非你所愿,犬戎与海倭更是不在你的掌控之内,只要?你愿意,或许我能替你向陛下要?一份赦免。”
朱珉手中红缨枪重重往地面一顶,“谢玉敲,既然你不愿归心于我,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你从不曾看起我,更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我又何须再自取其辱。”他大笑起来?,“横竖我们朱家人便是你们的眼中钉,父亲以身?死换我活下来?,他的遗志、我们朱家的光耀,就?该我来?守着!”
谢玉敲叹息,“我记得你小时候聪慧机敏,乖巧伶俐,长大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还记得你的生辰,是在下月初五……你总说我看不起你,我们看不起你们朱家的人,可你和你父亲,可又真的真心待过人半分?”
朱珉咬了咬牙,辩驳道:“你又知道什?么?”
“我父亲出身?寒门,学堂寒窗苦读,却一直不受待见,任人欺压。某一日,他终于忍耐不住,折断了对方的一只狼毫,便被先生不分青红皂白地扫地出门。”
“可回了家,他那?畏惧权势的父母,竟然为了自己保命,也把他驱逐出家门,可那?年,父亲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
他顶着烈日,嘴皮皲裂地舔了舔,在腥味中尝到一点甜,又碰巧抬头,看见高门之上的朱红色漆绘大门。
他想,终有一日,他也一定能住上朱红色门后?的富丽堂皇。
于是从那?日起,他便改了姓。
朱。
用鲜血浸染的颜色,便是他要?踏上的登阶之路。
“他都这?么努力了,这?些年还是一直被人看不起,被义净僧师收做徒弟,好日子刚没?过几天?,便来?了谢西山,义净万事都偏心于他,这?才让父亲原本死灰复燃的心又慢慢冷却。”
“哪怕他身?居高位,你们又何曾真心看过他一眼?!”
谢玉敲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如若朱璘心术正,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至如今,那?谁又能真的置喙于他!”
“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与想法,这?便说明,他并?非真的问心无愧。”
朱珉闭了闭眼,良久,他一声叹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便只得兵戎相见了。”
“朱珉,你知道的,犬戎不是药人,他们并?不完全受你所控。”
她手心发了汗,声音却是沉稳:“何况武康百万禁军,犬戎堪抵七成。”
“不止。”
一旁不曾开口?的大理国国主?忽然朝元宁帝道:“陛下,若武康愿意,我大理国愿出兵援助。”
元宁帝有些错愕,毕竟二国纷争,大理国完全没?有此番必要?卷入其中。
大理国国主?看了胡数剌一眼,解释道:“我与北漠城主?本就?是故交,如今北漠沦陷,我也与胡数剌商议过,我会助他一臂之力,带领北漠流民?夺回故土。”
元宁帝面色稍缓,连忙垂手道:“如此,武康可便要?重重谢大理国了!”
“陛下言重。”大理国国主?扶起元宁帝,“大理国与武康素来?邦交和睦,于情于理,若战事真的起,我们也不能做事不管。”
国主?的允诺落在朱珉耳里,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如今身?后?只有五千犬戎的和亲队伍,几番思量,朱珉扬起马鞭,“先回去!”他深深看了谢玉敲最后?一眼,声音落于沙尘之间。
“最多一月之后?,我必会亲自来?带你走!”
梅花酪(三十一)
元宁帝孱弱的身又弯了几分。
然而此战已经无法避免
大理国国主与胡数剌要夺回北漠十一城, 身为?武康君王,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还有?药人一事。
朱嶙虽身死,可?留下的烂摊子急得元宁帝再次彻夜难眠。
长?明?殿内火烛再次烧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义净僧师已开始着手准备法事, 殿中?几人谈完计策, 宋韵还在绘兵防图,宋云遏看着谢玉敲,压低声音唤她:“敲儿。”
他不再言语, 谢玉敲却一下读懂了他这一声之意。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永安王此名, 当年还是我父亲帮你?取的。”
“愿护佑天?下山河百姓, 永世安康。”她柔声笑了笑, 倒是有?说?不出的释然, “从你?被赐名永安那日,你?便有?此责任, 像我创立女子剑派一般,为?护己, 更为?苍生?。”
宋云遏眼尾竟翻了点?红,他低头敛眸, 过了好一会才问:“今夜,去不去报恩寺塔林?”
谢玉敲笑着应承:“好!”
然而这一夜,戏凤街灯火葳蕤, 歌舞升平,好似因为?今日京都城大事不断, 全城的百姓们都跟着提着心,久难入眠。
十八岁的永安王, 背着谋逆罪名身死塞北,可?这么多年过来, 竟从未有?人拿他之名来来做文章,更是从未有?人对于他的事做出任何的评断。
大家都默契般的对此保持了沉默。
尽管当年北漠之事已成了官家史上抹不去的一笔。
直到今日再见永安王,大家皆是难以?言说?的愉悦,甚至有?人家连埋了十年的桂花酿都拿出来,伴着晚饭而食。
只是
被京都城百姓惦挂多年的永安王,此刻却冷着脸,看着硬要把他和谢玉敲拉来戏凤街酒楼上的林空,半天?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