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出发,到?贵安,再入佛窟,也不过半个多月。可这一路上遇到?的事,以及意外得知的前尘往事,冷静下来回想,谢玉敲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虽还有谜题不得其?解,然而越接近武康十五年那年的真相,谢玉敲心中便是越发茫然与虚空。
从山上下来,临县大半洪水已退,他?们无?需再和来时?一样?,乘木筏出入。只是这场百年难遇的涝灾,给贵安的摧毁性是无?法预估的。
此番,朝廷的赈灾银两怕是要国库都跟着亏空。
但比起亏空,谢玉敲更怕这些救灾活命的钱,最终会?落入有心之?人的囊袋里。
待入主县,已是这天?深夜。众人已经?疲乏不堪,然而主县仍是灯火通明
大批灾民涌入,此城早已拥堵不堪,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人更多了些,为吃为喝,为病倒的家人。
时?隔几日,节度使江贺青看起来又老态龙钟了些许。
远远瞧见大批的武康军,他?紧忙迎了出来,感激之?情比之?第一回见面,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他?连连作揖,声音沙哑,道:“多谢诸位大人,多谢,多谢!”
宋韵霸气摆手,回道:“节度使大人不必多说,我们这群人也不住什?么高雅府邸,便和这些布衣百姓们一起,在?街边搭个遮雨挡风的幕帘便可休息。”
未等节度使反应,她又说:“不过,这几日实在?是出了太多汗,不知主县可有淋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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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有,自然是有。”节度使连忙侧过身,“各位随我到?节度使府衙,那处便是官家御室。”
谢玉敲眉梢有喜色,看着宋云遏满身的血污,她吐出口?气,没有犹豫便拉着人往里走。
这时?,一声熟稔的轻笑声传来,“哟,这是谁家小娘子,拉着自家夫君去御室,是要共浴?”
桂花糕(四)
谢玉敲脚步一顿, 闻言朝着施施然走来的二人展颜一笑,正欲开口应声,身旁的宋云遏却是眉峰一拧, “林空!”
他原本温和带笑的脸色骤然变得很?沉, 看得?出来是动了薄怒,“不要乱讲话!”
到底是世家公子出身,有些经年累月的做派早已变成了习惯。林空素来爱逗趣, 嘴里没?把门, 只是开姑娘家这种玩笑, 本身就是不尊重。
林空手臂还挂着, 走到他俩面前, 瞧见?宋云遏的神情, 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朝谢玉敲拱着单手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住, 我这个嘴就是……”
“林空,”谢玉敲瞟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 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没?事的……”
顿了顿,她又说:“你说得?对,我确实要和?阿遏一起洗。”
“啊?”胡数剌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吼。
半晌, 他哆哆嗦嗦问愣住的林空:“林哥,原来你们中原人民风如此开放的吗?”
看到他们的反应, 谢玉敲咬咬唇,脸瞬间?红了起来,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句话,就连素来稳健的宋云遏, 也是怔愣在她身边,两人牵着的手像滚烫的火源,越来越热。
“不、不是……”谢玉敲终于反应过来。
像是画蛇添足般,拉着宋云遏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想和?阿遏一起洗!”
宋云遏无奈失笑,被她拉着往御室走去,两人隔了半步的距离,他敛眸,目光先落在了谢玉敲小?巧红润的耳珠上,继而往下?,是她微微沾了黑泥的脖颈。
肤色被映衬得?更加细白,他目力?向来好?,能看见?被衣领隐隐挡住之下?她青色的筋脉,肌理随着脉搏跃动,然后便是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其实身心已是疲惫到临点,然而宋云遏还是不愿错失这难得?可以相处的短暂时间?。
他贪恋谢玉敲的一切,年少时期被压下?去的那些心思与悸动好?像有破土松动的瞬间?,只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真的名正言顺么?
曾几?何时,他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一时间?,宋云遏竟然觉着心中苦楚莫名。
江湖夜雨十年灯。
在感情上,他宋云遏从来都不是从容淡定的性子,也不像面上那般自在和?坦荡,他善妒爱吃味,偏私又占有性极强。可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他如何能光明磊落地告诉谢玉敲?
绕过幢幢灯火,御室已经近在眼前。
正值夜深,御室已经没?有人使用,简陋的三个小?木房,所幸的是保密性做得?极佳。
“南方人好?像素来不爱与人共浴。”谢玉敲推开最后面的那一扇御室的门,忽然出声道。
她从前在京都推广的公共御室好?像在南方这一带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是宋云遏心思还没?归拢,谢玉敲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人的回答,不禁侧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人也是面上一片绯红,怕是这“共浴”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咳咳。”谢玉敲轻轻把他推进去,“你往哪里想?”
说着,她也跟着走进来,关?上木门,绕到破旧的蒲席后,如愿找到一张小?椅子,然后探出个头,被湿热的御室染得?水灵灵的眼睛看向还靠在木门边的人,问:“还愣着做什么?”
宋云遏抬手捂住嘴,也佯装咳了咳,这才慢悠悠走过来,撞上谢玉敲的眼神时,他目光倏的一暗。
谢玉敲没?有察觉,她还在笑着道:“这有皂角,我先帮你沐发,然后你腰腹的伤口不能碰水,我帮你擦身......哎!”
她的手腕忽然被宋云遏攥住,“阿遏,你”
谢玉敲蓦地抬起头,心头瞬间?被宋云遏幽深隐晦的眼神烫了一下?。她抿抿唇,似是有些摸不透宋云遏此举的意图,却又不敢开口,只得?移开眼,垂眸看着面前的银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等得?脖子发酸,也没?有等来宋云遏的进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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