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神秘。”义净目光从香火上落下,见面前两人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笑了笑,“只是不与外通,实则和中?原并无太大差别。”
“南越多山峦,我?自幼便是在?山间的神庵长大,那里藏着过?往数个朝代的一些书册,闲来无事我?便会拿出来看。”
彼时年幼,义净看不懂其中?之理,只觉着有趣。
后来他跟随一伙想要去北漠的商队,离开南越,便带上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书册。
但他没跟着商队去北漠,在?途经贵安的时候,他遇见了当?时纵横一脉的横派师父,见他聪颖,便带着他入山修习,一学便是十年之久。
十年后,他出师离开贵安,到江湖闯荡,连带着那数千本书册
长大后,他渐渐能看明白?书册上所记录的内容,有些失传秘术看得他心惊胆战,也曾有一度想直接毁灭掉这些书册。
然?而这是南越庵庙的东西,他敬仰鬼神之力,断不可能贸然?处理掉这些书册,可倘若他不慎出事,这些祸端落于?他人之手
权衡之后,他最终回了贵安,在?修建佛窟时,将这些书册改头换面,变成经册,又巧思借了此处阵法,将经册永远埋进了这深山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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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多年之后,他的徒弟,竟意外得知此事,悄悄来了贵安,偷走了大部分的经册。
桂花糕(二)
“他最初应当是以为, 这些?经册实则是我藏匿起来的武功秘籍,朱嶙向来痴迷武学,一时起了贪念, 遂带走了佛窟大量的经册。”
义净目光重新落进甬道内, “当年的经册,其中确实有一些?是武学册书,但更多的, 还是记载着南越先祖一些怪力乱神的失传秘术, 其中最可怖的, 除了人彘之法, 便是药人。”
“我把记录这两种秘术的经册藏在了阵法的最底下。然而经册众多, 当年我应当没有规整好, 不慎遗漏了零星几本和药人相关的册书。朱嶙虽武学高,然而对此阵法也?是只知其一……”
义净悠悠然叹气, “我估计他只是拿到了阵法最上面的那些?经册。”
那一年,徒弟谢西山暴毙天牢, 义净听闻过其尸身的怪异之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形容的脖颈纹饰,让他想到了南越的金草。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是经册中记录的是用金草豢养药人之法,并不会导致谢西山遭到如此惨烈的谋害
何?况,药人的经册他压在阵法最底下?, 佛窟那边并无?异变,想来是药人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他看?着谢玉敲, 目光里?有歉疚与悲伤,“直到围城事发, 我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也?才知道你父亲是真的被金草药人秘术所?害。只是具体是如何?被构害, 我如今也?没能?想明白。”
“怪我,总是心存侥幸,哪怕我来贵安看?一眼,这些?年的一切祸端,或许便不会发生。”义净吐出口气。
案桌上的香烟燃到尽头,彻底断开,灰簌簌的香灰落在他的掌背上。
谢玉敲眼中哀恸万分,问义净:“师父,如此说来,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当真是朱嶙?”
“只是,您又说金草没有此种害人之法,为何?……”
义净摇摇头,也?是没能?想明白其中之理,“经册本就不全,他这些?年养出来的也?不是药人,而是心智全失去的异类。手段何?其残忍,那些?人又何?其无?辜!”
谢玉敲默然,心中那根绷了数年的弦开始松动,她?指甲攥进掌心,冷汗止不住往外冒,不多时,便是全身的湿淋淋。
这些?年,蛰伏在朱嶙身边,谢玉敲没有一日不怕过。
怕是自然而然的情?绪,然而她?心中始终燃着为父亲、为相府家人报仇的焰火,她?知道朱嶙残忍血腥,但他做的许多事情?,仍旧是超出了谢玉敲的预期之外。
朱璘身上变数太多,他们每一回,都?是走在他事情?的末端,极为被动。
最重要?的是,他们摸不透朱璘的意图。
这时,半天未曾出声的宋云遏忽然一声喂叹,他一身玄衣,袖袍因为身子瘦而显得愈发的大?,手中始终握紧的那把玉箫,被蹭出一道血痕。
谢玉敲怕,他其实也?怕。
不只是怕朱璘,更怕自己那已经归入黄土的父亲,在这其间?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十岁的宋云遏并没有忘,那一年贵安商队到京都?售卖甜水汤,父皇还曾召见了这些?人。
而在那之后不久,朱璘便被父皇派到了贵安监察。
过于巧合,巧合到他完全不敢细想这一切。
半晌,谢玉敲终于艰难地冷静下?来,她?看?向义净发白的面容,又问:“师父,那这金草与姜绿,还有梅花石井,这三者在药人秘术中到底有何?关联?”
义净解释道:“豢养药人秘术的经册一共三本,当年他带走的,估计是其中一本,缺少术法,所?以只得不断尝试,梅花林阵......”
说到这个,他又是疲倦无?奈的一叹息,“当年我传授此阵法时,曾说过此阵借用的是万物之理,梅花树扎根泥间?,耐寒耐力,而石井本身就有蓄水功用,同理,也?可做蓄血之用。”
谢玉敲抿抿唇,“蓄血?”
义净阖眼,“药人之理,本就是从血液开始,放入吸食血脉的毒素和控制心神的药物,所?以要?养血,再以血换血。”
以血换血。
谢玉敲唇色发白,义净虽没有明确讲述此法,然而此事一听,再愚笨之人也?能?听出内里?的残忍凶暴。
义净继续解释道:“姜绿本身是一种矿物,内含有微量的毒素,而经册中记载,除去金草,还需要?一种南越草药,名为”
说着,他不知为何?深深看?了眼谢玉敲,顿了顿,才道:“谢三娘。”
“这是一种微毒药草,可祛风杀虫,而那姜绿,大?抵便是取代了谢三娘,成了豢养药人毒物的关键。”
宋云遏声线沙哑,问:“那为何?金草可得,谢三娘难得?”
义净摇摇头,思愁片刻,方道:“当年,我随行的那一伙去北漠的南越商队,其实不止带出了金草,也?带了谢三娘,然而中原始终无?法种植这两种药草,怕是北漠也?是可得金草,种不来谢三娘。”
“这便是了。”谢玉敲想起胡数剌先?前所?说,“他说金草在北漠沙壤开得极好,但多数种子是开不出花的。”
后来天下?归定,南越彻底与中原内陆隔绝,外人进不去,内里?的人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