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容七随着她二姐回了府上,一打开门,只瞧见容阿呆坐在她床边,乖巧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她走过去站在他眼前,瞧见他受了伤的手上,白色纱布早已染上点点泥泞,再看床边静静开放的小花,顿时半是欣喜半无奈地告诫他:
“你又去采花了?现在手上有伤可不能做这些事了你可知道?来,我来瞧瞧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
小孩听了这话愣了愣,收回了自己的手脸色有些许微妙,容七好奇望着他: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了?”
小孩突然偏头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他顿顿,突然拉了拉自己系在腰间的衣带。
容阿呆稍稍动了几下,而后只听刷拉一声,衣裳应声而落,露出一具白皙光裸的上身。
容七站在他前头,瞠目结舌。
小孩光裸着半身,目光纯净地望着她。
容七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赶紧跑过去将虚掩的门给关上,左顾右盼确定了四下无人,她这才终放下心来。
这不能怪容七,要是眼下这么个情形叫她人瞧见了,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处理好一切,容七方雄赳赳走过去,小孩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容七道:
“乖,把衣服穿上,姐姐说的是你手上的伤,不是你身上的。”
她这么一说,方才发现小孩竟然浑身都带了伤,明明该是他国身份显贵的世子,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地步。
容七想到这儿心里又软了软,见容阿呆只呆坐在哪里没有反应,她走过去将他衣裳拉上去,小孩挣扎着动了动,容七啧嘴一声又将滑落的腰带系上,小孩又动。
她停手看不出喜怒地问道:“你若再敢动一下,以后就别来我屋里了。”
也就对着小孩,她能有那片刻做‘长辈’的自觉。
容阿呆听了这话默默,也不说话,只拿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疼。”
“疼?哪里疼” 容七慌了。
小孩指了指自己腰腹间一处伤口:“这儿疼。”
凑近了一看,原是不知他又做了什么大动作,早已好了七八成的伤口撕裂,淬了些血。
容七瞧见了,看看小孩安静模样叹了叹气。
屋里安安静静,她手执着一卷雪白纱布,手上笨拙地替他处理好伤口,一边训导:
“我早和你说过吧,身上有伤你就安心休养躺床上歇息着,这下好了吧?伤口复发了吧?痛在谁身上了?”
“我。” 小孩低低答道。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 小孩这下不回答了,容七佯怒看她,他也只是莫名地对着她灿然一笑。
“等等,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她凑近了看,蓦然发现容阿呆身上若仔细一看,竟是大大小小布满了伤口,就连前些日子染上的新伤,都是覆在原有的旧伤上面。
因着年代久远,即使凑近了看,也只能大约看出些伤口留下的痕迹,却看不出是怎样的伤口。她又看了看,眼前只有暗青色一团团。
容七疑惑:“这是什么伤口也不像是外伤...何以过了这么久痕迹还如此明显?”
容阿呆突然直起身子,开始慢吞吞地穿上衣裳,道:
“七七,饿。”
容七还当真立马转移了视线,替小孩穿好了衣裳后又唤了厨娘煮了些小菜,谁知嘴上喊饿的人到了饭菜前头却又兴致缺缺,容阿呆虽比她年幼,但好歹也是十五岁的少年郎,按理说真是朝气蓬勃能吃能喝的时候,可眼前....
他对于这世间一切事物向来都兴致缺缺,容七坦白而言也从未见过小孩对于某个特定事物显出什么多余的热情来,她以为这是小孩天性内敛呢,却不曾想容阿呆在食物面前,都能如此拘谨。
一口一口地,与其是在细细品鉴唇舌间味蕾与美食的碰撞,还不如说他在中规中矩地,好似完成使命般地,僵硬地咀嚼罢了。
容七忍啊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夺过碗筷亲手喂,“啊”“啊”地,一口口地,硬是往他肚子里灌了不少东西。
他也不反抗,一概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末了,容七抚着他圆滚滚地肚皮滕地升起股满足之感,临走前特地嘱咐小孩乖乖躺在床上歇息半刻,见他都一一照做了,容七方才满意地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期间因着些其他杂七杂八地事情阻拦,她再回到小孩屋里时要比约定地时间迟了些。
迎接她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和还冒着冷气的床铺。
她疑惑,翻遍整个屋子也找不着人,心想莫不是小孩突然玩性大发外出了?容七颇有些欣慰,这时又听见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些许奇怪声响。
她循着那声音源头走去,是在容阿呆屋外一处小角落里,容七远远地瞧见一抹瘦削身影半跪着伏在地上,痛苦地呕吐着。
走近一看,小孩低垂着头露出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两手撑在地上。许是瞧见有人来了,容阿呆稍微别过了头,眼角上吊看她一眼。
她还不及反应间小孩又快速偏转了头,大口大口地呕了出来。
容七呆站在一边,好半天才回过神。几乎是颤着手将他扶起,马不停蹄地打来热水将他身上污渍都拭净后,容阿呆躺在床上,脸色这才终于红润了些。
早知道便不该喂他吃了如此多,她念在他食欲不振欲好好将养他身子,却不曾想反倒害了小孩吐地这样严重。
她站在自己角度上看着他,好像全身心地想要给他最好的,却不知她眼中的最好,是不是适合对方的呢?容七便想啊,即使是重活一世,她这缩在小世界里自以为是的毛病还是不见好。
容阿呆许是瞧出些她的沮丧,明明难受地紧还要伸出手来握住她的,笨拙地安慰:
“我没事的,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