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空气仿佛陷入死寂。

欧阳问天则以为萧景渊终于想通了,自己的生机终于来了,心底瞬间涌上狂喜之意。

他嘴角刚要向上扬起,想开口挑拨几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漠如冰的声音:“他的命,是我的。”

欧阳问天的笑意瞬间凝在了脸上,他猛地回头,于是撞进萧景渊那双染着血戾之气的凤眸里,这才明白,萧景渊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他!

沈霜宁看着眼前满身杀气的萧景渊,感到格外陌生,心脏猛地一缩。

宣文帝察觉到手臂上的手力道大了几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抚,随后才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对林岳挥了挥手,示意他让禁卫军退下。

林岳只好听命行事。

宣文帝和沈霜宁一同进来时,萧景渊只扫了一眼,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之后目光就锁死了欧阳问天。

仿佛唯有脚下苟延残喘的仇人,才是他此生唯一要了结的执念。

他抬起脚,狠狠踩断了欧阳问天一条腿,后者咬破了舌头,才没有发出惨叫。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么?”萧景渊寒声道,“我舅舅的死是其一,药王谷惨案是其二!”

男人的黑眸深邃如渊,清晰倒映着欧阳问天惊恐扭曲的神情。

“药王谷”三字一出,不止欧阳问天变了脸色,连宣文帝的瞳孔也猛然缩了一下。

阿渊什么都知道了。

他早该猜到的,萧景渊既已知晓自己是燕王养子,那么多年前的隐秘又岂能瞒得住他?

宣文帝攥紧了手指,一时竟不敢看萧景渊的脸。

欧阳问天又被踩断了一条腿,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惨叫,痛苦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萧景渊最后一剑斩下了仇人的头颅,而他自己也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拄着剑跪了下去,一缕头发从侧脸滑落,竟是肉眼可见的变白了。

意识混沌间,他被揽进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那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着,却将他抱得很用力。

沈霜宁手捧着他的下巴,黏腻又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流下,她的嗓音都止不住颤栗、哽咽:“......萧景渊,你看着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第200章 唯一的解药

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去。

欧阳问天的头颅滚在地上,哪怕是死了,眼睛也死死盯着龙椅。那是他穷尽一生追逐的权力巅峰,到死都未能放下。

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萧景渊睁着眼看她,却有些看不清女子的模样。

萧景渊缓缓抬起手,想遮住她的眼睛,说道:“别看那边......”

可掌心还没碰到她的双眼时,最先接触的却是她的眼泪,烫得惊人。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模样的。

“你不该来的。”萧景渊每说一个字,口中就涌出更多的血,染红了下唇,话都说不清了。

宣文帝见状,猛地甩开海公公的搀扶,不顾病体踉跄着快步冲到萧景渊面前,焦急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宣文帝不敢耽搁,急忙高声传太医,又让人快将萧景渊抬到奉明殿的偏殿躺下。

太医赶来时,萧景渊已经昏死过去,可他的一只手却牢牢攥着沈霜宁的手。

沈霜宁便一直守在他身边,坐在床沿,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宣文帝出去面见了朝臣,处理完残局后,又匆匆回到了偏殿。

刚走到门口,便碰上太医从里面出来,急忙问萧景渊情况如何。

太医往偏殿里瞧了一眼,眼中满是惋惜,对着宣文帝躬身一礼,语气沉重:“陛下,世子中毒颇深,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就算是神仙来也难救......”

宣文帝用力闭了闭眼,尽管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太医还说,待萧景渊满头白发之时,便是命数到头之日。姑且算算,也就剩下半年不到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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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文帝没有为难太医,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太医走后,皇帝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道平日里本该威严挺拔的帝王身影,此刻却显得格外佝偻瘦削,龙袍穿在身上,竟像是空荡荡的,再没了半分天子的气场。

鬓边的白发,更添了几分老态与悲戚。

宣文帝负着手,一步步朝着偏殿内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刚绕过玄关,便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

萧景渊刚醒过来,身上还穿着那身染血的戎甲,肩头那缕新增的白发,与他年轻俊美的面容格格不入,又显得格外瑰丽脆弱。

他紧紧拥着沈霜宁,埋首在她肩颈处,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抱住一块浮木。

夕阳渐渐西沉,将殿内的一切都染成了暖红色,却暖不透这满室的悲凉。

宣文帝静静站在原地,竟不敢上前打扰眼前的这一幕。

他搭在木质玄关上的手指无意识扣紧了,胸腔里堵着沉甸甸的悲戚与悔恨,眸底闪过自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