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执似乎对太子妃的存在漠不关心,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凝望着沈霜宁,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跟太子妃的交情这般深厚。”
他是何等的聪明,能洞悉人性,只稍一思索,就大概猜到了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他还打算强行把沈霜宁弄晕了带走,眼下却可以用个更“温和”的法子。
沈霜宁没说话,对方既已经发现了苏婉的存在,狡辩也没用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哪怕裴执发现了苏婉的身份,他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可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听裴执淡淡地威胁道:“太子殿下倘若知道太子妃还活着,想必会很高兴。”
旁人或许不知太子如今是什么德性,他作为太子少师,却是一清二楚。
自公孙毓死后,太子就像个瘟鸡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有点储君的模样。
公孙家因为外面的流言,怀疑公孙毓的死是太子跟宋良娣联手造成,便逼着太子处死宋良娣。
偏偏宋良娣在这时候有了身孕,太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她,于是失去了公孙家这一大助力。
虽然跟上一世有了偏差,可这一世的太子还是比不上瑞王,再次栽在女人手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婉终于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无助地看向沈霜宁,一半是歉意,一半是慌张。
沈霜宁不敢去赌裴执是不是吓唬她,苏婉的身份一旦暴露,受牵连的可不止是她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执会追过来。
“好,我答应你。”沈霜宁不情不愿地说道,“我跟你回去,你就当没见过她,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裴执也很爽快,当即应下。
沈霜宁扯了扯被捆住的两只手,发带的一端还捏在裴执手里,她不悦道:“我已经答应跟你回去了,能不能松开?”
“不能。”裴执毫不留情地拒绝。
沈霜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被迫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
两人来到苏婉面前,裴执牵着她停了下来,仿佛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好心道:“告个别吧。”
沈霜宁瞪了他一眼,才转向满脸担忧的苏婉,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担心,他只是来送我回京的,没什么大事。你好生在苏州住着,等我把京里的事处理完,再来看你。”
苏婉看了看沈霜宁,又看向裴少师,欲言又止。
最终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沈霜宁点了点头,裴执显然已没了耐心,抓着发带的手微微收紧,便拉着她走了。
出到宅子外,这才看到好端端站在一旁的青云和阿蘅等人,两人面上都带着歉意,不大敢看她的眼睛。
很显然,他们是知道的。知道裴执会来,知道他要带自己走,甚至……是他们默许了裴执这么做。
否则以青云的身手,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外人闯进宅院,将自己强行带走?
亏她方才还担心他们的安危,以为裴执将他们如何了。
“世子妃……”青云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艰涩,“我们……”
“不必解释了。”沈霜宁打断道。
尽管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不愿看着她去泉州涉险,沈霜宁还是忍不住失望。
沈霜宁谁也不看,独自钻进了马车。
裴执带来的人早已候在巷口,个个身姿挺拔,气息沉稳,显然是皇城精锐。
裴执自己是骑马来的,连夜奔波,没有合过眼,身边的下属倒也体贴,提前在当地买了辆宽敞的青帷马车,此刻就停在燕王府马车前面。
裴执往沈霜宁的车驾望了一眼,才转身登上了自己的马车。下属贴心地为他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燃着一小盆安神的熏香,驱散了夜路的寒气。
裴执靠在软垫上,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沈霜宁倔强又决绝的面孔。
他知道沈霜宁一向讨厌自己,这次确实做的狠了,无异于将两人之间仅存的那点平和彻底撕碎。
往后她只会更加厌恶他,甚至不愿再看他一眼。
可是,当他得知她竟为了萧景渊奔赴泉州时,他就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把她抓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哪怕要背负她的怨恨。
“启程吧。”裴执对着车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
“是。”下属应道。
很快,两驾马车一前一后驶离了苏州老巷,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裴执很快便抵不住倦意,清瘦的身子歪向一边,肩膀微微内扣,靠在车壁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行至一段两侧栽满老槐的官道。
就在这时,裴执的睫毛猛地一颤,敏锐地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睁开眼,身体像向右侧一避!
“咻”
一支淬了黑漆的箭簇带着凌厉的劲风破空而来,“笃”地一声狠狠钉在他方才靠着的车壁上!
箭尖竟生生击穿了厚厚的木板,露出半寸寒光,箭尾还在嗡嗡震颤只差那么一点,这箭就会正中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