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真的走了......

与此同时,镇抚司的暗室里,长桌上燃着一盏烛灯,烛芯爆出细碎的火星,将墙上几道人影映得忽明忽暗。

昏昏惶惶间,更添了几分压抑和凝重。

十把太师椅分列两侧坐满了人,最前头那把象征主位的椅子空着,与之相对的位置上,当朝少师裴执一袭白衣静坐。

只是在昏黄烛火下,那白衣也染了几分暗沉,他的面孔沉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难辨喜怒,高深莫测。

裴执左手边苏琛和三位千户,右手边是顾逢春、张重还有两位大人,两方阵营泾渭分明,却出奇的和谐。

“那个萧泽,据说已经被迎回燕王府。”兵部尚书刘政捻着山羊须,说道,“这节骨眼上冒出这么个‘真世子’,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

苏琛说道:“刘大人放心,萧泽能回王府,本就是世子下令留他一命,有意放他回去的。”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刘政不解道:“世子这是何意?那个萧泽此时现身,分明是居心叵测,放他回燕王府,岂不是引狼入室?”

苏琛微微一笑:“一个萧泽,不成气候。究竟是引狼入室,还是瓮中捉鳖,还说不准呢。”

“况且,主子并不在意那世子之位。”

众人神情一凛,在座都是人精,瞬间咂摸出了话里的深意。

萧泽的出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敌人为了分裂萧景渊跟燕王府。

燕王年岁已高,萧景渊才是最让政敌忌惮的存在。

倘若能借萧泽之手,从内部离间萧景渊跟燕王府乃至萧氏,对敌人来说,简直是一步不费吹灰之力的好棋!至于萧泽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萧景渊虽是养子,可这些年来,也为萧氏争了不少军功荣耀,早已还清了养育之恩。

倘若萧氏不仁,在他“死”后立马将世子的位置腾给萧泽,寒了养子的心,他说不定会跟萧氏一刀两断。

刘政等人并不关心燕王府的家事,只是担心萧泽这个变数会影响大计,不过萧景渊的心腹都如此说了,说明萧景渊心中已有成算,便不再质疑。

刘政转头看向裴执,询问道:“世子那边已有动作,我们是不是也该动手了?”

裴执手指轻叩桌案,眯了眯眼,沉声道:“再等等,等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待众人陆续散去,苏琛和一名千户还坐在暗室中。

千户问道:“那位裴少师,我们当真要信任他吗?”

苏琛道:“不可尽信。”

即便是盟友,也需留三分余地。裴执与世子目标一致,但若说毫无私心,谁也不敢打包票。

千户道:“那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苏琛道:“且等世子的消息。”

“世子假死的事,就这么瞒着世子妃吗?”

萧景渊假死的计划连青云这等贴身随从都瞒着,镇抚司里唯有苏琛和几位千户从头到尾清楚。

苏琛还不知道沈霜宁已经跑了的事,他顿了一下,眼底也浮起几分不解:“这是世子的意思。也许,世子是希望计划更周全些,毕竟这戏要骗过所有人,包括王府里的人。”

燕王府也不是铜墙铁壁,暗中定然藏有敌人的眼线,如今萧景渊的尸首没有寻到,瑞王不会彻底放心的。

......

从镇抚司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铅灰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般的飞雪,很快就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白,将京城的街巷染得一片寂静。

裴执披着玄色大氅,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毛,温润如玉的眉眼,细看之下,眼底多了几分阴翳。

他抬手去触碰一片飘下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刚落在指尖,就迅速融掉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他所站的位置,抬眼望去,正好能看见皇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时,下属快步而来,说道:“少师大人,刚从城门那边传来消息,世子妃中午的时候出城了!”

裴执脸色微变。

沈霜宁怎么会突然出城?她明明该在王府里为萧景渊“守丧”。

“可知她去哪了?”

下属摇头。

“泉州,一定是泉州!”裴执喃喃道,猛地攥紧了拳头,闭上了眼。

......

沈霜宁一行人日夜兼程,在三日后先抵达了苏州城,安顿好苏婉。

一路奔波也累了,便打算在苏州休息一晚。

众人没有选择热闹的客栈,而是去往早已备好的一处宅院。

那是座三进的江南小院,藏在苏州老巷深处,白墙黛瓦,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看着并不起眼。

家仆早已将宅子打扫干净,见主子们到来,连忙端上热茶与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