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忽然想起世子成婚时的模样,她从见过世子那样高兴。原来那场盛大婚礼,从头到尾,只有新郎官当了真。

世子那般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的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剖白软肋、交付身家,卑微到尘埃里去……

窈娘望着沈霜宁平静的侧脸,心头一阵发疼,她太明白那种爱而不得的滋味了。

“四姑娘能不能......”

本想说“别离开世子”,可话到嘴边,窈娘意识到此话不妥,只好改口道:“能不能对世子好一点?”

见沈霜宁看过来,窈娘垂下了眼睫,轻声道:“世子其实挺可怜的。”

沈霜宁有些怪异地看着她:“你陪在他身边这么久,从少年到至今,却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你就不可怜可怜自己?”

窈娘生得这般貌美,还经营着珍宝阁,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女,求娶者能从街头排到巷尾。

可她今年都快双十了,在大梁早已过了婚嫁的好年纪,寻常人家连媒婆都不会上门问津。她条件这般好,却还是形单影只的。

沈霜宁并非觉得女子一生必须依附男子,可窈娘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有个依靠总归是好的。

苦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太过痴情,有什么好呢?

窈娘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只是低头笑了笑:“四姑娘想来是误会了什么。”

沈霜宁闻言一怔,她误会什么了?窈娘不就是喜欢萧景渊吗?

“世子并不知窈娘的心思。”

女子面带苦涩道,“窈娘岂敢让世子察觉?他若是知道了,窈娘就断不能留在京城里了。所以这怪不了世子,只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罢了。”

“至于可怜,我并不如此认为。”窈娘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只要能在他身边做事,能看到他,哪怕再苦再累,窈娘都甘之如饴。”

沈霜宁沉默下来。

这时,负责商铺的刘管事忽然停下算盘,举起账册道,“世子妃,江南盐场的账对出来了!今年秋盐收成比往年多三成,折算成白银,刚好能再购五万石粮草!”

另一名管事也算出了结果。

沈霜宁立刻将纷乱的思绪掩下,起身走了过去。

......

几位管事都不敢让世子妃太过操劳,纷纷表示定会尽心竭力,不会出任何错漏,让她安心坐镇王府即可。

可接下来几日,沈霜宁还是会时不时去各商铺、粮仓转一圈。

也没有过多插手,只是默默记下各处的情况,确认安稳有序。

起初,管事们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他们最怕的就是新主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凭着一时兴致乱改规矩,搅乱了多年的秩序。

可几日看下来,世子妃不仅没有指手画脚,反而对他们的安排颇为尊重,遇到不懂的地方便耐心请教,沉稳又细致。

众人逐渐放下心的同时,对她的敬重和好感也多了几分。

沈霜宁却不知他们的想法,她只想做好萧景渊交代的事。

风雨欲来,借着萧景渊庞大的家业,能更好的未雨绸缪,否则光凭国公府的田产,怕是远远不够应对变数。

转瞬间,半个月过去,京中秋意渐浓。

这日午后,沈霜宁正坐在窗前核对新到的粮草清单,青云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进来:“世子妃,泉州来的信!”

她心头一跳,连忙接过拆开。

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萧景渊在信中说已平安抵达泉州,一切进展顺利,让她不必挂心。

寥寥数语,却让她悬了半个月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王妃那边可知道了?”沈霜宁多嘴问了一句。

主子只写了这一封信,青云收到的第一时间就送来给沈霜宁。至于王妃那边,他只派人去知会了一声。

青云如实作答。

沈霜宁也未多言,刚把信收好,门外就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慕渔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进来。

“世子妃,该喝药了。”

这半个月沈霜宁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慕渔来送药,她几乎要忘了自己体内的毒还没解开。

成婚以来,沈霜宁毒发过一次,意识朦胧间,只记得萧景渊牢牢抱着她,用自己的血为她缓解。

她其实不喜欢直接喝他的血,尤其是意识不清时,更加抗拒,于是萧景渊就把血混到慕渔配的药里。

里面特意加了甘草,熬出的汤药虽然仍是黑糊糊的一碗,喝下时却只尝到淡淡的药香,半点血味都无。

眼下,沈霜宁并不知汤药里头的是萧景渊的心头血,只是觉得这一次能尝到明显的血腥味。

不由得微微蹙眉,却还是一口闷下。

慕渔看她喝完后,这才松了口气。

心说三个月后,倘若世子还不回来,可一定要找到幽冥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