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眼,说道:“欧阳问天这只眼睛,是瞎的。”
这倒是一个新发现,萧景渊接着问:“他藏身在何处?”
裴执:“狡兔三窝,我很难给世子准确的答案。金陵、蜀地、邕州,皆有可能。世子想抓到他,怕是不容易。”
裴执话音一转:“但我有办法,引他出来。”
“说说看。”
裴执道:“据我所知,老东西一心想当皇帝,所以假意与瑞王合作,待瑞王谋反成功后,他必定会坐不住,做那个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裴执唇角提了提,眼里闪烁着锐利的精光,双手撑在桌案上,直直往望向对面的萧景渊:“不妨,逼瑞王谋反呢?”
萧景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不愧是谢延。
改了容貌,换了姓名,可这骨子里的狠绝与胆识,半点未变。
这计划够狠,却也够险,一旦失控,便是战火燎原,山河倾覆!
可若是成了......便能一举扳倒瑞王,还能将盘桓多年的毒瘤一网打尽,大梁将迎来真正的清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裴执直起身子,面色已恢复如常。
萧景渊目光在他脸上停住片刻,才朝门口看了过去,沉声道:“何事?”
紧接着,青云的声音传来:“禀世子,瑞王今日不但不肯吃饭,还把送饭的狱卒打伤了。您可要去看看?”
......
瑞王如今被扣留在镇抚司里,已有小半个月了。
萧景渊像是把他忘了似的,既不审也不问,每天像喂狗似的,到点就给他喂饭。
纵使再有耐心的人,也要沉不住气了。
何况沦为阶下囚这种事,除了多年前被圣天教掳走,被迫进了两天小黑屋后,他就再也没经历过!
瑞王被关在最深处的囚室,华贵的锦袍早已染上污渍,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可那双眼睛里的戾气却半点未减。
还未走近,就听到他不入流的辱骂声。
“狗日的萧景渊,你有种滚出来!”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沙哑。
就在这时,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甬道尽头传来。
瑞王立刻止住了骂声。
来人不疾不徐,落地轻而稳。瑞王常年习武,一听便知此人是内功深厚的高手。
萧景渊总算肯露面了?正好,他倒要问问这小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瑞王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铁锁“咔哒”一声被拧开,牢门缓缓向内推开。
当瑞王抬起头,看向来人时,明显愣了一瞬。
眼前站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面容清俊得近乎秀气,眉梢似乎带着浅浅笑意,看起来温润无害。
不是萧景渊。
瑞王觉得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干脆问道:“你是何人?”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裴执微微笑道。
瑞王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扫了一眼,不客气道:“萧景渊缩头乌龟一个,自己不现身,派你来审本王?怎么,他连跟本王说话的胆子都没了?”
“裴某不是来审王爷的。”裴执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下官是来接王爷出去的。”
瑞王没有立马起身:“你跟萧景渊不是一路的吗?”
当初回京,这两人可是坐在一起审他的。瑞王刚回京不久,对某些事还不太清楚。
裴执露出一副难为情的神色,低眉顺眼道:“圣上命下官调查此案,我也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镇抚司素来霸道,萧世子行事又向来独断,裴某一个无实权的少师,哪敢违逆?”
瑞王上下打量他一眼,继续试探:“那是太子派你来的?”
裴执道:“今日太子妃出殡,太子殿下正忙着主持丧仪,并不知晓下官来此。”
说着,裴执微微抬头,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今后,也不会知道。”
瑞王仿佛读懂了什么,却没立刻给出回应,先是拍了拍锦袍上的尘土,又看了看已经脏了的鞋面,最后才抬眼看向裴执。
裴执立即会意,他上前两步,弯下腰,然后用干净的衣袖擦拭瑞王鞋面上的尘土,动作谦卑。
瑞王居高临下看着他,唇角轻勾,随即抬手在裴执肩膀拍了拍,便背着手径直走出牢房。
他人一走,裴执面上的神情瞬间隐去,只剩下一片冰湖般的冷然。
他静立片刻,才起了身,迈开步跟了上去。
-
沈霜宁乘着燕王府的车驾,打算直接去镇抚司等萧景渊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