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恢复了前世记忆后,有个疑问便一直盘旋在他心头:谢延那般心思深沉之辈,为何会在沈霜宁离世后,做出那般疯狂的举动?

先是借瑞王之手,强行将沈霜宁从燕王府带走,后将她带离京城,藏起来,最后在被追兵围困断崖之时,竟抱着她的尸身,跳崖“殉情”!

萧景渊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在他看来,谢延连沈霜宁的烂桃花都算不上。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谢延跟她有过那样一段经历,难怪他会对她念念不忘。

“过去的事,不必再深究了。”萧景渊将她单薄的身子圈进怀里。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前世她死后都发生了什么,免得让她担惊受怕。

萧景渊拥着她,用了几分力道:“回去之后,我们就成婚。”

沈霜宁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待她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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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田庄发生的事太过惨烈,死了上百人。

田埂上的新坟一座挨着一座,白幡在冷风中簌簌作响,每天都能听到哀恸的哭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让柳氏这一旁支几乎断了根。

庄主夫妇死在了那场屠杀之中,几个管事和护院也都殒命当场,最后清点下来,偌大的柳家,就只剩柳玉一个人了。

她穿着素白的孝衣,跪在父母坟前烧纸,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脸上没什么泪,可那股化不开的悲戚,比恸哭更让人揪心。

沈霜宁实在怕她想不开,便特意留到最后,等田庄的后事都料理妥当,才上前对她说:“表姐,你跟我们回国公府吧。”

柳玉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

她的目光扫过田庄的方向,那里有她从小长大的宅院,有父母亲手种下的果树,有庄户们世代耕种的田地。

“这里是爹娘奋斗了半辈子留下的心血,田庄是柳家的根,不能断。现在他们不在了,这根就得我来守着。”

她顿了顿,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道:“况且庄户们大多没了家人,我若走了,他们怎么办?这田谁来管?爹娘留下的家业,总不能就这么荒了。”

柳玉比沈霜宁想象中要坚强,却更让人心疼了。

沈霜宁道:“可你一个姑娘家,守着这么大的田庄太辛苦了。”

“辛苦就辛苦些。”柳玉笑了笑,“我要让田庄变得比以前更好,这样爹娘在天上,也能安心。”

沈霜宁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劝了,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论表姐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往后若是缺钱缺人,或是遇到难处,只管往京城送信。”

柳玉看着她消瘦了许多,满眼愧疚道:“是我识人不清,险些连累了你们,还有陈先生......”

想到陈嘉,沈霜宁的鼻子也一阵发酸,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沈霜宁才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玉也含笑点头,可眼里的痛楚,无论如何也无法粉饰。

这时,沈霜宁看到了不远处的石头。

这些天石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田庄。

柳玉忙着给亲人立坟,他就跟着挖坑培土;柳玉核对着烧毁的账册发愁,他就蹲在一旁帮着整理残页;夜里柳玉在灵堂守着,他就在门外生一堆火,默默陪着。

基本柳玉在哪,他就在哪,没有刻意的谄媚讨好,只默默守护。

少年人的心思并不难猜。

可沈霜宁看了眼表姐,经历这一遭,只怕是有了阴影,对感情之事再提不起兴趣了。

之后的田庄渐渐有了生气。

石头也决定留下来,说要继承陈先生的遗志,好好种地,学着改良农法,将来干出一番功绩来。

沈霜宁自然是尊重他的决定,萧景渊也帮着找了先生来教,石头也学得很认真。

另一边的严铮却没这么舒心,从见到石头的第一眼,严铮就想招揽他。

可不论怎么游说利诱,这人都跟一根筋似的,只想种地!

种地种地!这破地有什么可种的?进军营争军功、当将军,不是更有前途吗?!

“真是他娘的屈才!”严铮一拍大腿,对随从说道:“走,找裴少师去,这破地方没待头了,回京!”

其实他们早该离开了,可裴执迟迟不动身,严铮拿不准他的心思,也不好催他。

眼下田庄的事尘埃落定,凶手伏法,再逗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严铮大步往裴执暂住的西厢房走,刚转过回廊,脚步猛地顿住。

只见裴执正站在槐树下,旁边立在一名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严铮愣了愣,有些愕然,那不是沈四姑娘么?

这孤男寡女的,莫不是在私会?

萧世子人还在田庄呢,这两人未免太大胆了!

严铮眼珠转了转,终究是没敢上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