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亲眼看到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被绳之以法,告慰那些枉死的冤魂。

青云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守在她身旁。

不料就在这时,一道壮实的身影从密林深处冲了出来,正是石头。

他没有背着陈嘉的尸身,想必是早已寻了地方安置妥当,此刻脸上没有半分平日的憨直,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杀气,眼神红得吓人。

他甚至没多看沈霜宁和青云一眼,闷着头就朝崖边的混战处冲去,看样子是要为陈嘉报仇。

沈霜宁记得他,他是陈嘉生前托付给她的徒弟,名叫石头。

陈嘉已经没了,石头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她正想让青云去把人拦回来,免得他冲动送命,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石头像一头暴怒的黑熊,冲到一名杀手身后,竟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那名手持长刀的杀手拦腰抱起,举过了头顶!

那杀手足有百斤重,在他手里却轻得像是一片叶子。石头怒吼一声,瞧准方向,猛地将手里的人往前抛去!

“砰”的一声闷响。

被当作武器的杀手重重砸在谢延身边的几名杀手身上,瞬间将那道人墙撞开一个缺口,后面的官兵立刻趁虚而入,长刀直刺而上!

沈霜宁愣住。

青云都惊呆了,没想到石头不但勇猛,力气还如此之大,说是力大如牛都毫不夸张!

石头没有练过武,招式毫无章法可言,全凭一股蛮劲横冲直撞,可他那能一掌拍碎石头的力量实在太过骇人。

方才一名杀手挥刀砍向他,被他硬生生用手臂挡开,刀身竟被震得弯曲,而他只是闷哼一声,反手一拳就将那杀手的脑袋开了花,红白之物溅得满地都是。

这般凶悍的打法令人心底发怵,严铮一脚踹开一名敌人,见状震惊的骂出声来:“他奶奶的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这简直是天生的战士!”

严铮看向石头,两眼放光,已生出了招揽之心。

沈霜宁看到石头的本事,也就放心了。

……

风里的血腥味更浓了,厮杀声渐渐平息。

谢延本就不是裴执的对手他的路数,他的破绽,裴执太熟悉了。

不过十招,谢延便已左支右绌,被裴执死死压制。

杀手们见大势已去,有的弃刀投降,有的则被当场斩杀,最终,谢延被数支长戟逼住,动弹不得。

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谢延狼狈地半跪在地,谁也不看,只抬头凝视着裴执,仿佛要从那双平静的眼睛,望见他深藏的灵魂,试图扒出什么!

他在裴执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极为荒谬的熟悉感。

终于,谢延缓缓开口道:“你很像我。”

严铮和周围的官兵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谁也听不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个当朝少师,一个乱臣贼子,何来“像”之说?

裴执静静地看着他,白衣在风中微微拂动,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

“我不是你。”裴执说道。

谢延笑了,笑声低沉而诡异:“也是,天下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呢,这不可能,且若你是我,就不会站在朝廷这边了......”

严铮听得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少师,不必跟这疯子废话,属下这就把他押下去!”

严铮只当他是穷途末路,开始说胡话了。

可不是么?

此时的谢延头发散乱,衣衫染血,半边脸似恶鬼,眼神偏执而疯狂,当真和疯子无异!

裴执抬了抬手,示意官兵退开。

严铮心头一紧,虽不明白裴执为何要单独面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囚徒,但还是立刻摆手:“都退下!”

石头紧盯着谢延不动,紧攥的拳头青筋暴起。

严铮见状,唯恐这家伙冲动之下把谢延弄死,急忙上前把他拖走,不忘说道:“他是朝廷钦犯,自有律法处置,你给老子过来。”

石头固执道:“他会偿命吗?”

严铮道:“当然!不过不是现在!”

谢延瘫在地上,手筋脚筋被挑断的地方还在渗血。

压在谢延身上长戟消失了,裴执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谢延的衣襟,如提线木偶般,将他半拎起来。

裴执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崖底的寒气,一字一顿钻入耳膜:“你不该那样对她。”

谢延不解地看着对方。

那双总是算计着权谋与杀戮的眼睛里,第一次浮出真切的困惑。

他一生信奉弱肉强食,从不懂“该不该”,只认“能不能”,可此刻面对裴执眼底翻涌的痛楚,他竟少见地开了口:

“为何不该?”

“因为你答应过她,永远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