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世,萧景渊不声不响地把窈娘送离京城,她当时甚至不知道有窈娘这个人的存在......他那么做,是怕她多想吗?

沈霜宁心口泛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青云认可地应了声“是”。

如今的镇抚司早已不是当年的旧址,而是择了新址另起的官衙。

前半部分是执掌刑狱、震慑朝野的铁腕之地,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笔直延伸,两侧厢房里不时传出卷宗翻动的窸窣声,或是差役们低声议事的言语。

更深处的几间屋子门窗紧闭,透着一股森然之气那里便是关押人犯的牢房,虽隔着老远,仿佛能嗅到些许血腥气。

穿过一道雕花月亮门,后半部分却陡然换了景致。

这里是萧景渊平日休憩的小院,少了前院的紧张凝重,多了几分静谧雅致。

廊下爬满了青藤,风一吹便簌簌作响,院角凿了方小池,锦鲤在荷叶下游弋,几间正房厢房都带着暖阁,窗纸糊得极细,隐约能看见里面陈设的紫檀木桌椅。

前后两处,不过一墙之隔,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沈霜宁来过两回,阿蘅却是头一次踏进这里,忍不住偷偷打量。

到了院门,青云又认真地补充道:“世子对窈娘并无旁的心思,窈娘这些年也守着分寸,只在世子手下帮忙打点京城的生意,两人清清白白,四小姐大可放心。”

沈霜宁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回过味儿来了,转眸看向了青云。

青云却垂着眸,只看着她的翩然飘动的衣角,道了声“属下告退”。

阿蘅望着他身影离开,嘀咕了句:“世子身边这个人话虽不多,倒是比另一个顺眼多了。”

......

沈霜宁迈进院子时,迎面遇上了正要出去的顾逢春。

男子还穿着官袍,见到她时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沈霜宁也没想到,萧景渊见的客人竟是他。

两人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因顾逢春曾站在裴执身边,是以沈霜宁记得此人,也知道对方在刑部任职,是裴执提拔的人。

但多的事情,沈霜宁就不了解了。

不过,在这里见到这位顾大人,沈霜宁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却也不好多问。

诚然,便是她问了,顾逢春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顾逢春搭垂着眼帘,面容清秀年轻,却有种历经沧桑的沉静成熟,也不大爱笑,只温温和和对她拱手一礼。

沈霜宁敛衽还礼,琢磨片刻,还是问道:“少师大人那边,不知可有谢延的消息?”

顾逢春眼里闪过讶异之色,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位沈四姑娘先前与谢家议亲,后来婚事之所以黄了,归根结底都是“谢延”惹出的祸事,害得好好一个谢小侯爷竟要去给人当驸马。

想来这四姑娘定然对谢延恨得牙痒痒。

前不久裴少师主动向圣上请命,要亲自追查谢延的下落,将叛贼绳之以法,也算是要弥补之前“失手”弄死一个乱党的过错。

而萧景渊尚在养伤,陛下便将此事全权交给裴执,特命禁卫军副指挥使严铮和三司全权配合,务必将此人捉拿归案。

近日来裴执都在忙着此事。

顾逢春知道裴少师跟沈霜宁认识,她会这么问也不奇怪,况且追查谢延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便坦然答道:

“狡兔三窝,目前尚未查到确切踪迹,却抓了不少暗藏的乱党余孽,撬开了口风,照此情形,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沈霜宁像是早有预料般,倒也不意外。

谢延前几年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藏得滴水不漏,以他的智谋,定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情况,当然不好抓。

此人不除,终究是一心腹大患。

但她能做的也只有等消息了。

顾逢春并非多言,这便告辞了。

沈霜宁抬脚走到屋门前,轻叩了两下门扉。

阿蘅很识趣地没有进去。

墙角香炉里浮起袅袅轻烟,沈霜宁往那看了一眼。

萧景渊素来少用香,唯独安神香,总在他为棘手事烦忧时才会点上,烟缕越沉,便说明他心头的结越重。

萧景渊正坐在案头后,神情笼罩着一层阴云。

直到门口那抹纤细身影映入眼帘,翻涌的戾气才尽数敛去,但薄唇依旧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也透着几分冷硬。

一场狂风骤雨硬生生压了下去,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却远不能春风拂面。

沈霜宁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先开了口。

“出什么事了吗?”

萧景渊抿唇,没有回答,而是将桌上的卷宗收起,再从座中起身,示意她到临窗铺了软垫的暖炕坐着,给她沏了茶。

沈霜宁没有坐,就立在他面前,看得出他不愿多言,便知趣地没有再追问,话锋轻轻一转。

“我的毒何时才能完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