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抱怨命运不公,可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享受了二十年的尊荣与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这样的日子够旁人羡慕一生了。比起大哥在侯府那些年的隐忍与痛苦,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哪怕他最后真的娶不了心爱的姑娘,但这辈子能遇上沈霜宁,真真切切地对她心动过,尝过这鲜活的爱意,也不枉此生。
如此一想,谢临心头反倒敞亮了些。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一个沈霜宁抵得过世间最好的一切。
沈霜宁垂眸看着咕嘟冒泡茶水,鼻尖发酸。
谢临又笑了起来,眼底的郁色散了些,带着点少年特有的狡黠:“不过,我跟你说这些,可并不意味着我要将你拱手让人啊。”
他撑着桌沿起身,上身微微前倾,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后颈。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将她一点点拉近。
随后,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额间。
少年的唇并没有手掌那般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却软得像初春刚融的雪。
沈霜宁怔怔地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听见他的声音裹着呼吸落在耳畔:
“宁宁值得最好的,我还不够好,但这世上也找不出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发鬓,“所以,我还舍不得放手。这辈子,我都会喜欢宁宁。”
沈霜宁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临又像变戏法似的,将一支玉兰花簪穿进她发间。
“方才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婆婆在卖这个,我一眼看到这支簪子,就想起了你。后来又想啊,我真是太坏了,怎么能在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叫你伤心。”
“所以便买下它,拿来给你赔罪,你若是心里还有气,你就打我骂我,拿我出气。”
沈霜宁抬眸望着他,眼泪不知怎的就流了下来,于是真的就抬起手,攥拳锤了锤他的胸口。
力道不轻不重的。
谢临的心却很痛。
他的手移到桌边撑着,等她停了下来,他便靠过去,额头相抵,执拗又深情地望着她,眼里还有几分痛楚。
“若是我无法娶你,你一定要找一个比我还好的人。”
呼吸交缠间,谢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子嫣红柔润的唇瓣上,喉间一紧......
营帐外不远的地方,两名宫女看到账上映出两道的影子,兴奋得互相拍对方的肩膀,看得羞红了脸。
突然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宫女一惊,立刻收敛了神情站好。
待那人走近,才看清是谁。
“少、少师大人?”
营帐内,谢临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这才看到近在咫尺的娇颜。
少女两片唇瓣比想象中柔软,舌头也很软,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许是不小心有眼泪卷入,还有点咸。
谢临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不对,他方才好像没有去吻她,是她主动凑上来的。
这个念头闪过,谢临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退了回去。
惊愕道:“宁宁,你、你怎么......”
沈霜宁坐着没动,湿润的眼睛盈盈望着他,抿了抿唇,道:“你刚刚不是想亲我么?”
女子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月白寝衣,料子薄得像层雾,勾勒出隐约的肩线,乌发如泼墨般散在背后,衬得那截脖颈愈发修长莹润。
未施脂粉的脸在烛光里透着天然的娇媚,雪肤泛着暖玉般的光泽。
谢临来时满心烦绪,压根没留意这些,此刻目光撞进这幅画面里,心头猛地一跳。
她此刻的模样,竟让他莫名想起话本里写的山中精怪,清冷又勾人,带着种让人心惊的美。
血气“轰”地冲上头顶,谢临那张俊朗年轻的脸霎时红透了。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有些手足无措。
“我、这.......咳,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沈霜宁就这么看着他落荒而逃,随即吹灭了蜡烛,合衣躺回了榻上。
裴执看到谢临红着一张俊脸从营帐中出来,两道长眉不由得拧了起来,压着火气似的。
“我让你去同她说清楚,你去她营帐里做什么?姑娘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你可有考虑过?既不打算娶她,便要时刻守着分寸!”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这架势倒比亲兄长还要严厉几分。
谢临神情讪讪,下意识辩解道:“我没想损她清白,这种事只能私下跟她说,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
“这算什么理由?”裴执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来,声音浸着几分寒意,“做事之前不会动脑子?”
谢临这才反应过来,裴执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用这种语气教训他?
谢临“唰”的一下冷下脸,当下便怼了回去:“我比你在乎她!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裴执不说话了。
谢临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少年人认死理的执拗:“再说了,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斤斤计较什么清不清白?她将来的夫婿若是在意,那就是不够喜欢,不配娶她。”
在他心里,自己喜欢的姑娘,无论怎样都是好的。而且宁宁千般好,谁敢对她挑三拣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