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宁摇了摇头,忙说道:“你别说话了。”
那眼睛红红的,似乎又要哭了。
萧景渊却莫名感到愉悦,眨了眨眼道:“你在担心我。”
“废话!”沈霜宁说完便紧抿着唇。好歹同生共死一场,怎会不担心?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沈霜宁蹲在一旁,轻轻扶着萧景渊的肩膀,不敢去看他心口那支箭。
青云也赶来了,相较之下,他的伤轻一些,却不敢碰萧景渊,怕自己的触碰会让本就危急的情况变得更糟。
萧景渊看着沈霜宁那张雪肤一样的脸颊边沾着血迹,眉头一蹙,觉得刺目得很,又不高兴了。
他也不说话,抬手去擦女子脸上的血。
抬的是左手,离胸口的箭伤极近,这一动,看得青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
沈霜宁没敢动,像被定住了似的。
他的手其实并不干净多少,擦来擦去不但没有弄干净,反而蹭得更花了。
萧景渊紧拧着眉头,有些恼,又有些无奈,似乎还有愧疚,眼里思绪如潮。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悄然紧握,紧锁的眉头却缓缓松开了。
他沉沉地望着沈霜宁,深邃的眼眸里只映着她的影子,周遭的纷乱仿佛都退远了,万籁俱寂,只余林间风过叶隙的轻响。
“......对不起。”他道。
沈霜宁没有反应,只觉得眼里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奔涌而出,眼睛怔怔地望着空气中的一点。
萧景渊倒在她怀里,脑袋抵在肩头,她听见他用极轻的嗓音说:
“我把命赔给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第106章 若是他死了,她得惦记一辈子
怀中的男人气息渐弱,血是温热的,体温是冰凉的。
沈霜宁僵住良久,直至滚烫的眼泪砸到自己手背上,灼人的温度才烫得她猛然回神,于是咬了咬牙道:“谁要你的命,你不准死!”
可怀中人迟迟没有反应。
沈霜宁这才低下头去。
见他脸色苍白得几无血色,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浓黑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青黑阴影,这张总透着清冷疏离的脸此刻柔和极了,也安静极了。
沈霜宁瞳孔不由得缩了缩,指尖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掌托着他的脸,惊慌道:“萧景渊!萧景渊你醒醒!”
青云见状也惊呼道:“世子!!”
余下几个镇抚司手下也围在一旁,手足无措。
天公不作美,飘起了毛毛细雨,林间泛着丝丝凉意。
头顶压着浓重的阴云,恰如裴执此刻的心境。
目光缓缓落在了沈霜宁单薄的身影上,又淡淡地看向萧景渊。
裴执臂弯处悬着一件带毛领的浅色披风,藏在披风下的手紧攥成拳,内心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别去管他,萧景渊死了正好,他本就配不上沈霜宁!
一个堪称邪恶的念头在心中滋长,也让裴执的眼神不觉间变得冷漠,冷漠得近乎冷酷。
青云无意瞥见这位少师大人的眼神,心头微凛,瞬间想到了什么。
禁卫军早就该到了,却偏等世子中箭了才出现,究竟是为何?!
可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青云便将那股怒气竭力压下。只在心里愤恨地想:若是世子命丧于此,他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为世子讨个说法!
远处的严副将听闻动静便停下了动作,扭头朝那边看了过去,禁卫军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沈霜宁和萧景渊身上,俱是心头一震。
镇抚司向来遭满朝文武嫌恶,却跟禁卫军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甚至每逢镇抚司搅得朝局动荡,闲得发慌的禁卫军还常乐得隔岸观火。
可眼下不一样了。
萧景渊乃燕王府世子、圣上心腹、还是镇抚司的一把手,他的命可不是能用银子衡量的!
若这位萧世子就死他们禁卫军眼皮子底下,别说立功了,提着脑袋回去还差不多!
严铮眼皮狂跳,一看要遭!
此刻他哪里还记着什么立功,什么赏银,只想保住自己这颗脑袋,当下连忙拔腿朝那边快步而去。
一看萧世子心口处插着箭,心里“咯噔”一声,严铮忙喊道:“军医呢?军医何在?!”
粗犷的嗓音响彻山林,甚至带了点回音。
“来了来了!”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里快步走来,正是随军的军医。
他们此行原就是为了寻人,以防万一就带了个军医,幸好是带了。
沈霜宁还以跪姿小心地抱着萧景渊,泪眼婆娑,唇瓣紧抿,也不说话。
军医将药箱搁在一旁,先探了萧景渊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只是气息十分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