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城都浸在一片沉沉的阴霾里,连天光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淑贵妃的灵柩要在殿中停七日,她的一双儿女需日夜守灵,是以这几日沈霜宁都见不到景瑜。

沈霜宁照例去书斋听讲学,午后去马场练骑射,只是以往都有景瑜,这回只有她一人了。

这些日整个皇宫倒是安静极了,不过安静之中有添了几分压抑,依旧令人不大好受。

就在淑贵妃出殡的前一日,沈霜宁便听说谢临已经回到京中了,是燕王府世子为其接风洗尘。

谢临回京当天,便奉命进宫述职,跟他一起来的是萧景渊。

从御书房出来后,已是申正,太阳在西边晕出静谧的霞光。

两人沿着长长的朱红宫墙往宫门方向走。

谢临一身外出的轻甲还未来得及换下,腰间佩剑也已解下交给宫人,露在外的手腕线条利落,肤色比离京前稍深了一些,细看下巴还有点胡青。

眉眼间那点少年气淡了不少,添了几分沉凝,可一开口,那声音依旧清润好听,像浸过泉眼的玉石。

“之前多谢你替我传信了。”谢临自然地将手搭在萧景渊肩头,笑道。

沈霜宁只给谢临写过那一封信:一来是送信要经过萧景渊之手,她嫌麻烦;二来是怕耽误了谢临干正事。

所以谢临离京许久,除了知晓沈霜宁在宫中伴读外,其余事还一概不知。

不过宫里有萧景渊照应,谢临还是很放心的。

听谢临答谢,萧景渊并未言语。

谢临也早已习惯他这幅对谁都冷然寡言的模样,是以并未多想。

在宫里不便谈正事,谢临便问起沈霜宁的近况。

萧景渊却只淡淡答了句:“她一切安好,你放心吧。”

谢临原是想多问些细节,哪怕只是她在宫里每日学些什么、过得是否顺心,可萧景渊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话,像块软绵却结实的棉花,完全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他张了张嘴,终究不好再追问。

随即又含笑着摇摇头,心道自己也是傻,问萧景渊有什么用呢?

萧世子日理万机,能在沈霜宁遇事时肯搭把手,都算不错了,又怎会留意那些女儿家的琐碎日常?

倒不如等回头见了宁宁,再问她好了。

思及此,谢临心里那点因久别而生的惦念,竟比来时更甚了些。

凡路过的女子,便是宫女都要多看两眼,期盼着能偶遇谁似的。

他倒是很想去找沈霜宁,可她人毕竟身在后宫,而他是一介外臣,宫中规矩森严,若是贸然求见,非但见不到人,反倒可能给她惹来非议。

只能将翻涌的思念强压下去。

再忍忍,再忍个三四天,就能见到他的宁宁了。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萧景渊将谢临那副按捺不住期待的模样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想得知谢临回京,她也是这般期待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萧景渊心头便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闷闷的不舒服。

就在这时,不远处立着个眼熟的身影,转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时,眼睛一亮。

第90章 她死了,他该是高兴的

这条道乃出宫必经之路,眼下来祭拜淑贵妃的人不少,这个时辰还有不少官员命妇经过,人多眼杂。

是以来这儿见谢临的人只有阿蘅,沈霜宁并未出现。

“小侯爷!”阿蘅高兴得唤了一声。

萧景渊的步子倏地一顿,随后停了下来。

谢临却快步迎了过去,他认得对方是沈霜宁身边的贴身丫鬟,名叫阿蘅。

阿蘅是奉了自家小姐的命令,特地等在这边,归还谢临的玉佩。

这玉佩是谢临的家传之物,意义非凡。

当初他让沈霜宁代为保管,并未说何时取回,甚至大有一种,从此就放在她那儿的意思,但沈霜宁不能安然接受这份珍贵的心意。

更何况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未定亲,万一两家谈不成,他的妻子另有人选,那她拿着此物像什么话?

沈霜宁到底是嫁过人的,考虑的比较多。怕谢临多想,还特地让阿蘅带了句话。

“小姐得知小侯爷平安回来,十分欢喜,然课业繁重,尚未得空来道贺,是以特命奴婢在此地等候,物归原主。”

阿蘅双手将玉佩捧上,末了又道:“小侯爷可有话要奴婢带给小姐?”

谢临起初看到阿蘅手里的玉佩时,心尖猛地一跳,竟莫名生出一丝慌张。

那玉佩是他离京前交给宁宁的,说是让她帮忙保管,实则藏了点私心,此刻见它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恍惚间竟怕这许久未见的日子里,已有旁人趁虚而入。

下一刻听完阿蘅说的话,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稳稳落回原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谢临心里头像是揣了把糖,甜丝丝的。他想了想,该给宁宁带什么话呢?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更想拉着她的手,在一方唯有他们二人的天地里慢慢细说。

话到嘴边,谢临只温声道:“告诉你家小姐,我一切安好,待她得空了,改日再叙,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