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1 / 1)

周逊于是笑:“天下承平,你是皇上,也会平平安安,彪炳史册。”

“天下是人民的天下,不是我的天下。”

皇帝说得正经,周逊于是把河灯转过来,给他看另一边。

上边写着四个字。

“一生长安”。

皇帝在哪里?他在一生里。

他的安中带了他,若没有他,他怎么长安得了。

皇帝于是也笑了,抓了一个河灯用狗爬的字写上“两情相悦”。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一句“百年不离”。

两个河灯肩并着肩随着河水飘远了。周逊说:“听说河灯飘得越远,愿望便越能被实现。”

“真的么?”皇帝道。

周逊点点头,看着那两枚河灯。

“那我一会儿让人把它们捞上来,等端王回西北时,让他把这两枚河灯放到梁州的湖里去。”皇帝一拍手掌,很是激动,“还能有任何河灯能穿越时空,每个角落,比它飘得更远吗?”

周逊:……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他正要说话,便看见河边有两枚河灯搁浅了,撞到了河面。河灯里的烛火还没有燃过多少,看起来,它们才放掉不久。

“嚯,两个倒霉蛋?这花灯看起来像是旁边烟云坊那边飘过来的。”皇帝自己心情好,看见那两枚河灯后,也多出了些同情的心思,“来,我把它们放回河里。我们幸福了,其他人也要一起幸福。”

周逊于是和他低下身把那两枚倒霉的河灯放回河里,临放时,他无意间看见自己手上的花灯,其上是男人的字迹,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岁岁平安”,后面的几个字却被河水打湿了,看不见。

身边皇帝却道:“这花灯上有一股味道……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

周逊凑过去闻了闻,那花灯上的确有一股香气,却不知道是在哪里闻见过。那枚花灯上则是女人纤秀的字迹,写着“如愿以偿”。

皇帝忍着喷嚏,把花灯放回了河里。两枚花灯歪歪扭扭但小心翼翼地在河里飘着,皇帝得意道:“你看,咱们今天做了件好事……”

他话音未落,那两枚花灯中的一枚便又被身边的花灯一撞,歪斜着沉入了水里。

皇帝:……

“对了,”皇帝突然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先把眼睛蒙上。”

周逊:?

他用皇帝给他的黑布绑住双眼,牵着皇上的手,跟着皇上拾阶而上,小心地一步步走着。黑暗中他只能感觉到皇帝握着他的手的触感,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小鸟啁啾声,和闻见两侧蘅草的香气。他听见皇帝低低道:“害怕吗?”

周逊摇摇头。

有你在,就不会害怕。

终于,他们似乎到了某个地方,像是某个山坡上,某个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顶端。蒙在他眼前的黑布被摘了下来,这一刻,周逊的眼睛被点亮了。

一枚金黄的烟花,像是卡着时间,在他的眼前,绽放开来!

第一枚烟花是金色的,第二枚烟花,则是红色,然后是绿色,紫色,蓝色……各色的烟花都在天空中绽放,一响又一响,声音穿云破石,整个天空成了花朵绽放的幕布。皇帝用手堵住周逊的耳朵,又在他耳边大喊着:“这些金属――焰色反应――我好不容易让人提取出来的――让它们这回――可控地炸了――”

他像是很自豪,又开始说了一堆周逊听不懂的物理化学知识:“都是我弄出来的――”

漫天巨大盛放的烟花映在周逊的眼里,他听见皇帝在他耳边大喊的声音,像是要努力盖过烟花声:“这些都是烟花――总共八十一响,九九八十一,每一响,都是给你的,都是一个礼物――未来的礼物――加起来,就一百岁啦!咱们――要――长命百岁!对了――你生辰的最后一刻――”

“生辰快乐!!”他大声道,“生辰快乐!”

……

与此同时,烟云坊。

烟云坊的热闹直到深夜也不曾停歇。轻若将那支笔,放回了笔筒里。

“可真好骗啊……居然来找我放河灯么?”她轻声道。

她眼里却不是胜利者的眼神,而是无悲,也无喜。

第134章 “那你说送的是谁的孩子呀。”

遮挡室内的轻纱已经被掩上, 极美的女孩摘下头上木质的发簪,让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绣着些简单的花纹, 但很朴素, 朴素到像是邻家采茶的姑娘,而不像是一名颠倒众生的花魁。今天她就穿着这身仿佛邻家女孩的衣服,未施粉黛、也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地出现在了河边。她在那里捧着花灯站了许久, 才终于“偶遇”到了那个身为她目标的青年。

能够倾倒众生的花魁出现在你的眼前,却卸下了所有的珠钗, 只像个普通的、祈求来年平安的邻家女孩。所有人都只看见她因美艳而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她私下里的“普通”……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饵食, 尤其是一名清正的世家公子。

其实于她而言, 男人是一种很愚蠢的生物。比如西凉的大皇子,将她从饥荒里救出来的恩人,自以为是地将她当做“自己的东西”, 她不过给过几句话、作一些笑容, 他就以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 还口口声声说,等一切成了,就封她当自己的贵妃。

有些男人总觉得女人很蠢, 因为深情, 女人便会很蠢。可他们不知道深情有时候也是一种工具。而轻若比谁都明白, 比起看起来高高在上、却依旧要仰人鼻息的、虚言中的“贵妃”, 她更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当一个连姓氏也无的贵妃。她想要的, 是拥有自己的功绩,被记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做树梢上的花朵。

而谢正卿呢?谢正卿比大皇子更傻。他太正了,一度让她觉得很没意思, 和女子喝个茶,被他表现得像是在上刑。她的任务是接近谢正卿,拿到他身上的布防图与许多情报,可对方的沉闷曾让她一度怀疑始终无往不利的她是否第一次失了手。直到她有一日弹琴时,无意间看见窗外的位置。隔着遥遥的烟水,她看见另一边河上的茶楼中,有人始终喝着茶,看着这边的方向,许多天,亦是如此。

而今日放花灯时,她在自己的花灯上写了“如愿以偿”。而谢正卿的花灯上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不过也不必知道。

有侍女端着茶进来。她看着遮挡窗户的轻纱道:“姑娘把帘子拉上了呀。”

“他回去了,今日他不会在茶楼上看这边。”女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