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声音低沉,比刚才在台上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复杂。

梁默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眼波流转间带着成熟女性的风情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

“是啊,陈硕,好久不见。刚才在台上,差点没敢认你,变化太大了。”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那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上停留一瞬,又落回他深邃的眼眸。

“现在的你,气场十足,跟当年那个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很不一样了。”

陈硕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是自嘲还是别的情绪,难以分辨。

“人总是会变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一杯?” 他发出邀请,语气平静,却无人知道他此刻的紧张。

“好啊,”梁默苒欣然应允,眼神中快速的掠过一丝亮光,“正好……我也有些话,想找个人说说。”

陈硕颔首,引着她走向宴会厅侧翼一个更为私密的茶室。

这里布置典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背景音乐。

侍者无声地奉上一壶热茶后又快速的退了出去。

两人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落座,隔着一个小巧的茶几。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又有些暧昧。

梁默苒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目光落在杯中旋转的液体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子里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恰到好处的忧伤。

“没想到你竟然是顶胜的当家人。当初在学校瞒得可真紧呀。”梁默苒开口打破了沉默。

“形势所逼,家里人担心,所以才对外隐瞒。”陈硕轻啜了一口茶:“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颤抖,开始了她的叙述。

“毕业后,我去了M国留学。”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后来……认识了我前夫,莱恩。他是M国人,家里是做生意的。那时候……他很热情,追求得很猛烈,鲜花、礼物、浪漫的约会……你知道的,女孩子在异国他乡,总是容易感到孤单。”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过往天真的追悔。

“莱恩家……怎么说呢,算是中产偏上吧。他对我很好,至少在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快就结婚了,然后……有了杰德瑞,哦,中文名叫梁今,我的儿子,今年八岁了。”

提到儿子,她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可是……好景不长。”梁默苒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

“杰德瑞出生后,莱恩家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他的脾气也变得……非常糟糕。他酗酒,情绪极其不稳定。他开始……动手。”

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恐惧。

“他……他歧视东方人,尤其在他喝醉后,会骂很多很难听的话,说我是为了钱才嫁给他……说我们东方女人……”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恰到好处地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砸在丝绒的沙发扶手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我试过忍耐,为了杰德瑞。可是……他变本加厉。他不仅辱骂我还打我……”

梁默苒的声音破碎不堪,身体微微颤抖,那份痛苦和屈辱演得入木三分。

“我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我偷偷攒钱,联系律师……那过程太艰难了,像一场噩梦。他威胁我,恐吓我,甚至想抢走杰德瑞……我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终于在去年成功离婚,带着杰德瑞逃回了国内。”

她巧妙地模糊了莱恩家破产的具体时间点和她提出离婚的动机,将一切归咎于家暴和歧视,塑造了一个坚强隐忍最终逃离魔窟的悲情母亲形象。

梁默苒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向陈硕,那双曾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盛满了脆弱和无助,仿佛易碎的琉璃:

“陈硕,你知道吗?有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如果当年我……我能再勇敢一点,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陈硕静静地听着,他眼眸平静无波,清晰地映照着梁默苒此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脸庞。

如同深海般难以窥测其想法。

他没有打断她声情并茂的叙述,更没有追问任何问题,只是偶尔端起手边那杯普洱,浅浅地啜饮一口。

直到她说到“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时,他握着茶杯的指关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梁默苒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陈硕的神色。

他似乎在微微出神,似乎陷入了某种怔忡。

这让她悄然松了一口气,心底暗自揣测看来,陈硕对她,并非全然无感。

至少,那份属于青春的记忆并未完全褪色。

这份认知让她的试探有了底。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

离婚回国,带着一个从小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儿子。

母子俩大手大脚惯了,她那份设计公司副总的薪水,在支付了高档公寓的租金、以及她自身难以割舍的精致生活开销后,常常是上半月便挥霍殆尽。

下半月只能靠信用卡度日,节衣缩食的窘迫让她备受煎熬。

正是在这种困顿中,她想起了在国外时,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了光芒万丈的陈硕顶胜集团的掌舵人。

大学时期他对她那些若有似无的好感瞬间涌入脑海,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她确信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不是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