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问:“你也没想过要她结婚吧?”
这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陈硕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跟陆琳琅结婚。
即使在他认为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喜欢只是情人间的喜欢,他以为只要他给她全部的感情,给她足够的金钱,那一纸结婚证并不重要。
可他忽略了一个女人对安稳生活的渴求,他把她置在了千夫所指的“小三”位子上。
原来他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也是这么的自私。
看着他不说话,沈靖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既然你没想过,那你想过跟她的以后吗?是等你玩够了,腻了,给她一笔钱打发走?还是说,在她的纠缠下,你真的能把她娶回陈家?”
陈硕愣住了,他用着他高高在上的习惯思维,觉得爱情与婚姻可以分开。
没有想过他跟她的以后,他只是一直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关心与温暖。
沈靖延拿出两根烟,递给陈硕一根,自己点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如果你真把她娶回家,她会面临什么吗?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都是捧高踩低的,她们会怎么议论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心机女’?‘靠身体上位’?这些还只是最轻的!你那些商业对手会怎么利用她攻击你?你们陈家那些亲戚,比如你后奶奶,会怎么变着法地羞辱她、给她下绊子?莫娴至少还有莫家作为后盾。陆老板有什么?她只有你。而你……真的能成为她抵御一切风暴的堡垒吗?”
陈硕沉默了,捏了捏手里的烟,却没有点上。沈靖延的话一针见血,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还有最重要的是,”沈靖延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重地敲在陈硕心上,“她愿意为你面对这些吗?”
陈硕词穷,他太了解陆琳琅的性子,复杂一点的人际关系她都不愿意沾染。
沈靖延看着他怔愣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放缓了语气,劝慰道:“阿硕,听兄弟一句劝,忘了她吧。对你跟她都好。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硬要凑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折磨。她选择离开,恰恰说明了她不傻,甚至聪明得可怕。她比你更早看清了结局。”
陈硕猛地向后靠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沈靖延的话戳破了他心里那点自以为是的爱情。
他的爱太自私了,在他与她的感情世界里,他只是那个索取的一方。
他既不想损失利益离婚,又想向她索取爱情。在她眼里他是个很糟糕的人吧?
从那天之后,陈硕表面上似乎恢复了常态。
母亲的相亲宴他久不久也会去参加,可有过身心契合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走进他的心里,现在让他再去将就一段婚姻或是另一个人,他做不到。
他也不再找情人,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每天都是那只叫“小喵”的猫陪着他,上班下班。
可顶胜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却比以前更加冰冷、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陈硕将自己彻底埋首于工作,其疯狂程度令所有高管和秘书团队暗自叫苦不迭。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董事长,他几乎把总裁的事都做了,变成了一个事无巨细、吹毛求疵的细节控。
会议日程被排得密不透风,从清晨到深夜。
项目方案上的任何一个微小数据偏差,PPT里一个字体的不统一,甚至汇报时一个词语的不精准,都会引来他冰冷的注视和毫不留情的诘问。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眼神却锐利得让所有面对他的人冷汗涔涔,压力巨大。
“重做。”
“这就是你们团队的水平?”
“明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新的方案放在桌上。”
“我请你们来是吃干饭的吗?这点事都做不好?”
“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蛋!”
......
他越来越暴躁,话语也越来越刻薄,公司里的人也越来越怕他,有事也是一个推一个的不敢向他汇报,就连路明宇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的进出他的办公室。
他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常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人,而第二天又准时甚至更早出现在办公室。
那盏亮到深夜的孤灯,成了顶胜大厦一道令人压抑的风景。
路明宇和吴盼盼交换眼神时,都带着担忧和恐惧。
他们清楚地知道,董事长不是在追求效率,他是在用无尽的工作麻痹自己,试图用商业世界的纷繁复杂填满心里的那个空洞。
他拒绝任何形式的休息和放松,仿佛一旦停下来,某种情绪就会将他彻底吞噬。
偶尔,在会议间隙或是审阅文件的短暂空白里,他会不自觉地抬眼,看向那只在角落里玩耍的波斯猫,他的眼神会有一瞬间的失焦,指尖无意识地在昂贵实木桌面上敲击的动作微微停顿,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更快地投入下一项工作,用更严苛的态度来驱散那片刻的走神。
他的胃病又开始反复,可是这次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来监督他吃饭,来费尽心思的给他调理。
回到离公司最近的公寓,那套他原本只为偶尔歇脚而准备的居所,如今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也成了他痛苦的具象化空间。
公寓极大,也极空。
黑白灰的冷淡风格装修,昂贵,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以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里的孤寂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里,他躺在宽大的床上,盖着那床他们曾一起盖过的被子,被褥间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温暖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