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方萧彦似在等候,早早地站定在了湖心一座亭子上,等着司映洁来。司映洁慌乱中并未发现司元柔,司元柔隐在一根柱子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萧彦一身清贵的白袍,其上以银线绣着几根修竹,在冬日冷白的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银光。司映洁头上一对双螺髻,两边各别着一枝红梅,而她身上披着一件正红底绣白莲的斗篷。
如果不是此时正在发生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是前世司元柔含恨而终的起源,司元柔会觉这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
前世她被关入冷宫后,只有司映洁一个亲人来看她。
司映洁提着食盒来的,对司元柔怜悯道:“姐姐听说你在宫里受苦了,特意求了皇上来看看你。”
司元柔掩面抽泣,接过司映洁递来的点心大口吞咽。这都是幼时她爱吃的点心,可惜入了宫再也没有人为她做这些,还是堂姐疼她。
她刚要抬头感谢司映洁,就看到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恶毒神色,想要出声询问,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点心,有问题……
司映洁掩着唇,轻笑出声,“妹妹,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司元柔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司映洁了然一笑,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妹妹,慈悲地在她耳边告知一切:“要怪就怪六年前的庙会,你不该接受我的斗篷。”
司元柔诧异地回忆着那一年的庙会,只依稀记着她的斗篷被玩闹的孩童弄上了糖葫芦不能穿了,然后堂姐便脱下身上的披在她身上。
堂姐向来疼她,舍不得她受寒,坚持要给她穿。可是那斗篷与今日之事又有何干?
司映洁眼中全是嫉妒,“你可知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对着穿着那件斗篷站在桃花树下的你一见钟情了?”
司元柔就算没有被毒哑嗓子,此时也能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那个对她厌恶至极的男人,曾对她一见钟情?
司映洁继续无情地说道:“最初我也是不知道的,谁让他来府里给老夫人贺寿时正好见了穿着那件斗篷的我,错将我当成了你,还急匆匆地告诉我一切,那我何不将错就错呢?”
脑中一片空白,司元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怎样的阴差阳错!然而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呻.吟声,腹中绞痛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了。
曾经待她亲昵的堂姐此时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死,甚至还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一会儿,萧彦也来了,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挣扎的司元柔,“人怎么还没死?”
司映洁娇柔地垂下脸,用帕子轻压眼角,“她到底是臣女的亲妹妹,臣女舍不得用太重的毒。”
萧彦爱怜地摸摸司映洁的头,嗔道:“你呀,就是太心善,对待这种贪慕虚荣,骗了朕的毒妇何须手软!”
随后他承诺,“洁儿,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下个月便是你的封后大典!”
司元柔悲伤至极,看着这对无耻的狗男女心中痛恨无比却还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被逼疯了。
正是司映洁的所谓善良加深了她的痛苦,延长了她被毒药侵蚀的时间,而萧彦这个误以为今后能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男人,是个被骗的彻头彻尾傻子!
当然,谁都不如她可怜,司元柔默默哀叹自己才是那个从头到尾一无所知之人,一个连自己被顶替都不知道的真白月光。
萧彦最后瞥了一眼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司元柔,“废后在冷宫误食了不干净的吃食儿,未能及时救治,薨逝。”
司元柔艰难地从前世的痛苦中解脱,再看往湖心那对男女时,两人都抱在一起了。她勾勾唇,果不其然听到了萧彦惊讶的声音,“当年站在桃花树下的人竟然是你,洁儿!”
司映洁泪眼婆娑,哀婉凄苦,“是啊,殿下!”
她低泣着,“殿下不知,其实那日小女也见到了鲜衣怒马的您,早已芳心暗许,只是碍于身份不敢上前。您不知道,当听说您要在镇南将军府选妃时我有多么开心,又在见到您将一腔情谊扑在我的堂妹身上时有多么难过。”
萧彦万分悔恨,“洁儿,是我对不起你。”
幸好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在前几日偶遇了披着这件红斗篷逛街的司映洁,觉事情有疑,紧忙回宫拦下了父皇立司元柔为太子妃的圣旨,言明想借着老夫人寿宴的机会再从将军府里的两位姑娘中挑挑,这才来得及更改父皇圣意,不然一切都晚了。
司元柔想起前世这会儿她一门心思陪着祖母,根本没跟萧彦相处多久。她终于知道原来是这个空档,司映洁大言不惭地顶替了她啊!司映洁心中明明什么都清楚,故意说谎图的什么不言而喻。
她又回想起前世这时她高高兴兴地给祖母贺寿,根本没有生病。而这一世莫名其妙地病在祖母生辰的前一夜,如此巧合的时间,很难相信不是人为,而这一切是谁做的,都指向了一人。
看来,她的堂姐也回来了,还比她早。
上天是有多眷顾这对儿狗男女,连重来一次都要让司映洁占了先机,早点儿将萧彦给骗了去。司元柔甚至有种这俩人天生一对的命定感,所以她上辈子夹在两人中间才会倒了血霉。她是真白月光又怎样,还不是遭不住这两人的狗血之力,被二人合力设局搞成了史上最惨白月光?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去两人中间掺合,萧彦活该接着被骗!一个不长眼的渣男,跟一个抢别人男人的偷窃者,很是般配。但司元柔必须得给自己出口气。
“姐姐,太子殿下,你们怎么在此私会?”
第2章 前夫低头认错
司映洁警惕起来,她心虚,不敢让司元柔跟萧彦碰上。因而她前几日特意对司元柔做了手脚,让她病倒,可她怎么去了寿宴还不够,又跟过来了?
司元柔清了清嗓子,轻笑着,“午宴吃多了,来此散步,不小心惊扰到二位,真是罪过。”
郎情妾意正浓,司元柔还想再听听两人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把事情弄得清楚些,也算全了她上辈子死得稀里糊涂的遗憾,没想到这俩人搂搂抱抱,腻腻歪歪,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司元柔这个苦主身上,真是越看越不能忍。
萧彦在司元柔出孝后才见过她,当时第一眼萧彦就觉司元柔是当年站在桃花树下的女子,对其生出亲近之意,几番讨好。可他前些日子见了司映洁,又不确定了。司映洁和司元柔本身容貌是有几分像的,而且他记忆中那件红底白梅的斗篷是司映洁的,又有司家的老仆佐证只有司映洁才有这样的斗篷。老仆说虽然司元柔也有件这种红色的斗篷,但她那件上面绣的是金桂,跟白梅差远了。
萧彦不信自己连件衣服都能记错,所以当年的人一定是司映洁。他急急忙忙换了人来追求。
萧彦觉司元柔跟过来一定是另有图谋,说不定还卑劣地想与他纠缠不休。他一阵头疼,拱手向司元柔赔罪,“司二小姐,以前是萧某莽撞,认错了人,误将你当成了我的心爱之人……”
他叹一口气,很是为难,“可假的幻影总有破灭之时,司小姐,不是你的东西你硬抢也是无用,还望你早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莫要再与我牵扯。”
司元柔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也当真用帕子掩着唇,笑得乐不可支。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静谧的湖心亭,惊得司映洁紧紧掐着手心,生怕司元柔多问几句问什么疏漏,而萧彦从这笑声中听出了浓浓的冒犯之意,他是太子,谁敢在他面前这般嘲笑他?
他刚要斥责司元柔不敬,司元柔却先他一步质问道:“这就是堂堂太子殿下给本小姐道歉的态度?”
司元柔无畏地走近司映洁与萧彦二人,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还病着,嗓音有些虚,可她迈着轻软的步子一步步而来,愣是将萧彦逼得后退了几步,而司映洁试图冲上前拦在司元柔面前,被司元柔轻轻摆了下手就给挥退了。
司映洁身体先脑子一步推开,等她反应过来,才觉司元柔身上气势斐然,好似一言一行中带着无形的威慑力,让她本能地服从。她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年纪的司元柔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场呢,只有前世当了太子妃后来又做了皇后的司元柔才有这种感觉,莫非她……司映洁心底生出大胆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