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小白鹤做了什么梦,时不时打一个激灵,忽然就变成了人形,摔下梧桐树。

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揣起两只小手藏在宽袖中,阖着双眼,梦游似的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天剑门外。

万千妖兵严阵以待,为首的妖王一身红衣猎猎,满身煞气,横眉冷目。

已有数名妖兵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九尾妖狐正在查探他们的伤势。

眼见天剑门阵法驱逐出更多的妖兵,妖王恨恨地咬着牙:“表面看来为结界,实则为防御阵法,谢惜楼在搞什么鬼?”

“大王!谢惜楼的灵兽……”

浑身浴血的妖兵怀抱小白鹤,脱身而出。在阵法中时,小白鹤得妖兵相护,故而并未受伤,只沾了满脸的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九尾妖狐连忙迎上去,接过小白鹤,确认他身上没有伤痕,便抱到妖王面前。

甫一见到妖王,小白鹤就吓得打了个哆嗦。他虽被琼玉仙尊收为灵兽,但原身仍为妖族,如今与妖王相见,自然会臣服于对方那强大的力量。他甚至能听到体内妖血因恐惧而极速流动的声音,那声音令他的耳膜都在震动。

妖王道:“本王引动妖血,特意将你唤来,是因为有话要问你。”

小白鹤一对上妖王的双眼就感觉浑身发冷,往九尾妖狐怀中缩了缩,支支吾吾地嘴硬:“你……我……我要有何三长两短,仙尊不会放过你的!”

妖王双目一凛,冷冷道:“哦?那本王倒要看看,他谢惜楼有何能耐,能在此刻及时出现,制止本王杀你。”

小白鹤立时吓哭了。

九尾妖狐抚过他的头发,动作轻柔,看上去像在安慰他,然而手掌却缓缓下移,紧接着一把捏住了他的后颈。

小白鹤打了个哭嗝:“呜呜呜我说……我什么都说……”

妖王道:“回答本王。祁璟之现今如何?天剑门上下又有何异常之处?”

小白鹤边哭边道:“回禀大王,那祁璟之似乎因受伤而失去了一魂,心智与记忆尽皆受损。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原因,琼玉仙尊才把他带离了灵药峰。他现在正居住在清云阁,仙尊不让我进去,我也仅仅见过他一面而已。天剑门弟子们沉迷于修行,除了不与我说话,应没有什么异常吧……呜呜呜我不知道……我才刚拜入仙尊门下,什么都不了解。”

九尾妖狐耐心听完,察觉到不对,望向妖王。

“你的意思是……”妖王道:“祁璟之本该在灵药峰服刑,而你不久前才被谢惜楼收为灵兽?”

小白鹤不明所以,回道:“是呀。妖魔之子的动乱害得我没有家了,幸得仙尊收留,小妖方有容身之处。”

九尾妖狐道:“大王,时间线有问题。”

妖王皱紧了眉头。

清云阁。

祁墨云伏在几案之上,墨发散落满身。他蹙起眉宇,正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几颗蜜饯,眼神清澈而专注。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祁墨云回首望去,见琼玉仙尊手提长剑进来,一身雪白衣袍被鲜血染红,竟是从未有过的落魄与狼狈。

祁墨云受了惊,盯着那把滴血的长剑,怯怯地缩到墙角。

“哐当”一声,长剑落了地。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祁墨云才没那么怕了。

琼玉仙尊走到他身前,单膝跪地,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见自己满手是血,一时无措,只得收回了双手。

出乎意料的是,祁墨云捧起琼玉仙尊的手,并拿出巾帕,开始为他擦拭手上的血迹。

琼玉仙尊怔然。

祁墨云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仔细地为他擦掉指缝间残留的血迹,道:“小白鹤说,你教我养我,是我的师尊,对吗?”

琼玉仙尊看着他那对蝶翼似的的眼睫,沉默不语。

“你不回答我,那就是默认了,从今往后,我便叫你师尊。”祁墨云抬起双眼,道:“师尊师尊,你方才去了哪里?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琼玉仙尊忽然将祁墨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似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祁墨云疼得眼中泛起泪花,拼命挣扎起来:“师尊,你弄疼我了……”

琼玉仙尊如梦初醒,放开了祁墨云,他见祁墨云眼中泪水倏然坠落,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为祁墨云擦掉眼泪,道:“对不起。”

祁墨云撇开头,不让他碰,嘟起嘴道:“除非师尊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否则我不会原谅师尊的。”

琼玉仙尊:“为师去了鬼界。”

祁墨云歪了歪头:“鬼界,那是什么地方?”

琼玉仙尊:“血流成河,遍地鬼哭。”

“听起来很恐怖,那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知道了。”祁墨云道:“师尊害怕吗?”

“怕。”

琼玉仙尊伸出手,将祁墨云散落下来的头发拢于耳后。

怕天罚就此降临,怕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祁墨云觉得痒,不舒服地退回墙角。琼玉仙尊把手臂抵到墙上,凑近他,绸缎似的白发滑落,发尾落入他的颈子里。

“对不起。”琼玉仙尊道:“为师无能,未能寻到你失落的那一魂。”

祁墨云问:“‘失落的一魂’,那是什么?”

琼玉仙尊的手无力地从墙上滑下来,而后低下头,埋入他的脖颈当中,道:“逆转天道的代价本该由为师承受,为何会降临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