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件半旧的藕荷色宫装,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祁蘅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桑余从未用过这样疏离的眼神看他,方寸之间,仿佛树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陛下,桑氏原为宫女,若册封为妃,恐有不妥……”一位老臣出列谏言。

其余人纷纷附和。

“是啊,这桑氏,先前与罪皇子纠缠不清,如今册封已是陛下仁慈,若是位份太高,难免落人口舌。”

他们是早有打算。

没有人会想让一个不择手段的宫女和自己的女儿争宠。

祁蘅看了过去,这都是当初跟着祁蘅的肱骨大臣。

他倒是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只是……

祁蘅看到桑余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抚上右腕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记得那右手是如何废掉的。

几年前一个雪夜,二皇子派来的几个刺客潜入王府,桑余为护着藏起来的他,右手手筋被生生挑断。

此时,桑余也在看他。

祁蘅知道她那一次背叛的原因,这一年她背负的所以猜测与诋毁,祁蘅也都知道。

陆晚宁忽然开口,温和笑道:“桑余姐姐惯会审时度势,知晓陛下能荣登皇位,也难为她能在陛下蛰伏伺候这么久,这样聪明,是应该留在后宫,让臣妾好生学学。”

祁蘅听着这话,也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

桑余,会不会是想拿过去那些屈辱的陪伴来讨什么高位?

“就先封为婕妤吧。”

祁蘅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话,“赐居,清梧院。”

他看到桑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清梧院是宫里最偏远的院落,靠近冷宫,常年阴冷潮湿,对她的旧伤最是不利。

桑余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后来听到有人唏嘘的议论声,回过神来。

她嘴角嘲讽的扬起,没有谢恩就转身离开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议论纷纷。

祁蘅也不满的皱起眉。

她刚刚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册封大典结束后,祁蘅独自站在御书房窗前。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新晋妃嫔们迁宫的喧闹声,乐曲声此起彼伏。

欣欣向荣的宫殿,仿佛几日前不曾有过血色。

长乐宫方向灯火通明,而清梧院那边,只有一盏孤灯如豆。

“陛下,陆贵妃派人来问,您今晚……”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通报。

祁蘅回过神来:“朕晚些过去。”

他突然很想见桑余。

但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晚宁白日里说的话有道理。

桑余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就连在她被其他人欺凌后,他除了愤怒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

甚至还把她送到了那个人的府里。

即使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再也不用面对那些耻辱的过去。

除了她,曾经的人都杀干净了。

桑余应该明白。

她也从来都不是计较位份的人。

她曾为他挡箭时连命都可以不要,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虚名。

这个认知让他心安理得地转身,朝长乐宫走去。

清梧院内。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林嬷嬷捧着食盒,声音哽咽。

从册封大典回来,桑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仿佛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