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像你和任何人。”
这句话说得极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桑余怔了怔,祁蘅这些时日总是这样,一点也不像是为了某种计策而逢场作戏,就像他小时候单纯的喜欢某件事物一样,执拗又小孩子气的一遍遍确认。
等她回过神来,祁蘅已经付好了银钱,小心翼翼地将泥人包好,塞进她手中:“收好了。”
夜风拂过,吹动桑余额前的碎发。
祁蘅望着她在灯火下格外柔和的面容和笑意,忽然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滚烫起来。
这对泥人,从此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再也不会与旁人有关。
这一世的江南,此时正是忧患之际。
皇帝的龙威对江南也是鞭长莫及,只是表面富庶安宁。
江北刚遭了水患,河道决堤,万亩良田尽毁。偏又遇上贪官勾结盐贩,哄抬米价,百姓流离失所。街巷间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灾民,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
祁蘅走在街上,眉头不自觉地紧锁。
他做过帝王,骨子里刻着忧国忧民的习性。看到这般景象,下意识就想将那帮贪官污吏拖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可他不能。
他已经为了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过一次了,那一次,祁蘅失去了最珍视的人。
这一世,他宁可袖手旁观,也不要再卷入朝堂争斗,那个位子……其实坐上去后才知道不过如此,更不能再和桑余一生一世一双人。
“殿下......”桑余忽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祁蘅回神,见她正望着街角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那孩子约莫五六岁,正捧着半个发霉的馒头狼吞虎咽。
桑余仰头看他,眼中带着试探的诚挚:“要不要……我们在江南设个粥铺?”
桑余向来如此,京城遭水灾的那一次,她就不要命的钻进难民堆里救治百姓,这一世也还是这样。
祁蘅心头一软。
“好。”他伸手抚过她的发梢,声音温柔的宠溺道:“我的阿余一向这么心善。回了客栈,我就安排人去准备。”
桑余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扬起。
祁蘅也笑了,就这样陪着她行善积德、游山玩水,的确比当高高在上的皇帝帝王有意思多了。
至于那些黎民百姓......
他眸色暗了暗。
待他找到机会,暗中处置了那几个贪官便是。
粥铺很快在城西支了起来。
桑余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亲自盯着手底下的人熬粥。
祁蘅不想她累,想陪她一同施粥,却被她拦在了帐外。
“殿下金尊玉贵的,哪能干这些粗活。”她笑着推他坐在外间的藤椅上,又塞给他一卷书,“您就在这儿看着,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再指点奴婢。”
祁蘅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去。
他知道桑余喜欢做这些实实在在的事,她欢喜,比她在宫里伺候别人,一个接一个的杀人,要轻松的多。
桑余正弯腰给一个老妇人盛粥,忽然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
她低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脸蛋脏兮兮的,但是眼睛很漂亮。
“谢谢阿姊!”小童脆生生地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柳枝编成的手环,“这个送给你。”
桑余怔了怔,接过手环,那柳条编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稚拙的可爱。
“你和苏州开粥铺的沈家人,都是好人。”
小童刚说完,就捧着粥碗走开了。
桑余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柳环。
沈家?
她这才想起,前几日路过城南时,确实看到几处粥铺。
当时她还以为是官府设的,没想到竟是沈家私设的善堂。
帐外,祁蘅透过纱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眸色微沉,手中的书卷不自觉地捏紧。
沈家。
所以,就要见到桑余的亲人了。
也意味着……要见到李识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