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衍神色淡淡:“不气。就当阿余被狗咬了一口,一时甩不脱罢了。”
“李大人倒是豁达。”
李识衍看着季远安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渐沉。
他抬手示意宋元退下,待房门关紧后,才直视视季远安的眼睛。
“圣上的心脉已近枯竭,怕是时日无多。”
季远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上袍角,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李识衍:“你……你说什么?”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变了调。
李识衍没有说第二遍。
季远安猛地站起身,茶案被撞得哐当作响:“你胡说什么!”
李识衍暗讽祁蘅是咬人的狗,季远安都能笑脸应和,可说他时日无多,他是真的怒了。
季远安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李识衍的衣领,眼底猩红,“方才还说你看得开,心胸豁达,转眼就敢诅咒陛下龙体?昨夜太医来瞧都说并无大碍,到你这里就是时日无多?李识衍,你信不信本将现在就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李识衍任他拽着,神色平静如深潭:“太医院查不出,查出了也不敢说,才将他拖成这般境地。”
他直视季远安暴怒的眼睛,“但你必须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么早定储君,要么倾举国之力为他续命,否则,有朝一日他若暴毙,天下必然大乱。”
暴毙……
季远安的手因这两个字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起昨夜祁蘅吐的血。
李识衍……没有在说谎。
他这个人,心机颇深,可从不是会在这种事上敢做手脚的人。
季远安拖着混沌的步子,来到了祁蘅休养的屋子,
桑余还在他身边,冷着脸一言不发。
见季远安来了,她不耐道:“赶紧想法子让他松手。”
季远安神色异常沉郁,明显不如往日欢脱,目光在祁蘅苍白的脸上看了看。
季远安太了解祁蘅了,他分明是醒着的。
“好。”
他哑声应下,上前握住祁蘅的手腕,指腹暗中用力按在穴位上。
祁蘅指节发白,仍死死攥着不放。
季远安狠下心加重力道,直到感受到掌心传来细微的颤抖,那顽固的手指终于一根根松脱。
桑余立刻抽身而起。
她松了口气,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一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连个眼风都没留给祁蘅。
季远安望着祁蘅骤然失去血色的指节,喉头发紧。
祁蘅睁开眼看向季远安,眼底烧着暗火:“谁准你逼朕放手的?阿余好不容易和朕待上片刻,好不容易对朕有些心疼,你怎么敢……”
话音戛然而止,祁蘅盯着季远安通红的眼眶,忽然失了声。
季远安难得没有开口奚落他这些痴心妄想,甚至声音都有些暗哑:“陛下还难受么?太医就在外面侯着。”
祁蘅别过脸看向窗外,晨曦落在他苍白的指节上:“阿余在时,便不难受了。”
屋内死寂。
季远安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抖,却终究没敢说出李识衍说的话。
祁蘅看出季远安的神色异常,他这个人,莽夫心性,没有心机,脸上总是藏不住事。
可祁蘅却沉默着没有追问。
帝王心术,或许早让他从季远安这里猜到了七八分。
但都不重要了。
良久后,祁蘅更衣至毕,推门而出。
正撞见廊下踱步的李识衍。
两人目光相接,谁也没有提昨夜与桑余有关的事。
一个是知晓桑余的为难,懒得深究对方的心思。
一个是怕桑余被误会,更怕她因为误会而难过。
李识衍躬身询问:“陛下可要用些早膳?”
祁蘅颔首应了,正好有些饿,更不想这么快回宫。
三人入了席,菜式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季远安坐在一旁,只顾闷头灌酒,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