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只是拖着重伤的身体赶回了他身边复命。
一个杀人机器,其实除了杀人时狠厉一,其余时候都都是沉默温吞,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死之前想回到祁蘅身边,一个小小的愿望,想死在他身边而已……
只是那时桑余回来,倒在祁蘅的面前,脸被雨水冲刷的苍白无色。
可还是皇子的祁蘅只是看了一眼,连伞都没倾斜半分。
“带回去,救活。”
梦里的祁蘅看见这一幕,看着过去的自己,是如何用那些口蜜腹剑欺骗桑余给自己卖命。他踉跄的来到桑余面前,想替曾经的自己抱抱她,却碰不到她……
原来发生的事已然发生,什么都弥补不了。
原来他错过了那么多次。
祁蘅怎么也醒不来,仿佛快要被桑余肚子上往外涌出的血溺死了,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他额角的伤在昏迷中仍渗着血,太医们战战兢兢地换了几次药,却总不见好。发热时又会挣动,痂一次次裂开。
陆晚宁用沾了温水的软帕,一点点擦去祁蘅额上的血痕。
帝王在昏沉中皱眉,无意识地偏头躲开,唇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痛哼。
“……桑余。”
这个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晚宁手一抖,帕子掉进了铜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她哀怨的皱起眉,很想现在就去杀了桑余。
但赵德全和季明远两个人拦的紧,她无能为力,恨透她也不能杀她。
祁蘅这一烧,就烧了整整三日。
接连三日都昏迷着。
直到第三日天亮时,祁蘅的高热才终于退了,他睁开眼睛,沙哑开口问:“……人呢?”
守在榻边的赵德全连忙俯身,用湿帕子擦拭帝王滚烫的额头,老太监的手抖得厉害。
"陛下,老奴在这儿..."
祁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缓缓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涣散:“她……在哪里?”
赵德全不敢答话。
三天了,桑余也没来看过陛下一眼,赵德全自然也不敢说。
陆晚宁端着药碗在旁边,双眼哭的通红,透出果决恨意:“陛下一醒来就问那个贱人?臣妾怎么可能让她走?天子千金之躯,她必须以死偿还!”
祁蘅却猛地挥开她递来的药碗,瓷碗碎了一地。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额角的伤口又渗出血:“谁准你们……拦她……”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溅在明黄锦被上,触目惊心。
“陛下!”陆晚宁尖叫着要去扶,却被祁蘅一把推开。
“传……传旨……”祁蘅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放她……走……”
说完这句,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又重重倒回榻上。
太医们慌忙施救,殿内又乱作一团。
赵德全跪在龙榻边,老泪纵横间,他看见祁蘅紧攥着掌心那里还留着被瓷片割伤的痕迹,已经发炎化脓。
他起身,去取早就准备好的圣旨。
第138章 山高水远,再不相逢
桑余跪在潮湿的庭院里,听着赵德全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宝林桑余侍奉御前十一载,恪尽职守,本应嘉赏。然其恃宠生骄,屡犯宫规。朕念其旧日微功,免其死罪,废黜嫔位,贬为庶民,永不得再入皇城。
此后生死荣辱,与天家再无瓜葛。
钦此!”
赵德全念完最后一个字,院内静得可怕。
桑余听着这些话语,分明是沉重的罪名,却让她感觉到从来都没有过的轻松,好像人生的阴云散开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就像刀子,终于将她和这座宫城最后的联系斩断。
赵德全收起圣旨,低声道:“姑娘,走吧。”
桑余抬头,接过那道明黄绢帛。
赵德全犹豫再三,才说:“桑娘娘……不,桑姑娘,您确定就这么走了么?”
桑余抬眸,凉薄的看了赵德全一眼:“那该如何?”
赵德全活了大半辈子,是先帝派给祁蘅的太监,祁蘅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哭过,而今却是红了眼睛,一双老眼越发混沌。
“陛下已经昏迷了三日,醒来后就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老奴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陛下自幼心性孤僻,别的皇子打耍玩闹时,你和他就一同守在废宫之中艰难活命,很多事情没人教过他,比如如何去爱一个人。他一生谨慎小心,唯独在你之上,任性妄为,可他若是不对姑娘动真心,也不会有如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