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冷香随风飘来。
桑余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祁蘅就站在三步之外,玄黄色的衣角被秋风掀起,脸上看不出喜怒。
两人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可又像是横亘着什么,隔在他们之间。
祁蘅身后跟着的侍卫太监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片压抑死寂。
“陛下……”季远安微微颔首,收敛了情绪,躬身行礼。
祁蘅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死死锁在跪在地上的桑余身上。
桑余也在看他。
但只看了一眼,什么解释也没有,甚至……没有求助。
他们两个,就像毫不相干的生人。
祁蘅的目光从桑余身上移开,转向季远安:“怎么回事?”
季远安垂眸,声音冷硬:“回陛下,桑婕妤冲撞禁军,臣……正在教她规矩。”
想到刚刚桑余的软弱,季远安就觉得愤怒,又说了一句:“是她自己跪下去的。”
秋风卷着落叶在三人之间打着旋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置毕竟桑余曾是陛下最亲近的人。
祁蘅却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原来如此。”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桑余,声音轻飘飘的:“既然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正好合了你这一身的奴骨。”
这句话像一把刀,一下子狠狠扎进桑余心口。
祁蘅转身,对季远安道:“季卿,随朕去御书房。”
季远安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桑余,却见她已经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罢了,罪有应得。
“是。”他最终应了声,跟着祁蘅离去。
她眸子顿了顿,却仍挺直脊背,只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那个装着玉佩的锦盒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祁蘅踏入御书房,殿门在身后沉沉合上。
他背对着季远安,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案几上的奏折,指节微微泛白。
季远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看出这位皇帝,是在克制着什么。
“季卿,”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冷,“今日之事,是你越界了。”
季远安垂首而立,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祁蘅眼底寒光凛冽,一字一句,微微沙哑:“朕让你统领禁军,不是让你去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嫔妃。”
季远安抬眸,直视帝王的目光:“陛下是说桑婕妤?”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可她不是您亲口说的‘奴骨’吗?”
“放肆!”
祁蘅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那是我和她,你算什么?”
季远安怔了怔,他也感觉出来了。
当了皇帝的祁蘅,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对桑余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所以,那个女人方才那样卑微,真的是被抛弃了吗?
季远安胸口一阵悲凉,抬眼看向祁蘅,分毫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何必动怒?您和臣……不都是一样的吗?”
“一样?”
“是啊,”季远安轻笑,“您不也在欺负她吗?”
祁蘅瞳孔骤缩,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季远安继续道:“她给您当了那么久的刀,您却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她;您明明知道她性子倔,却偏要逼她低头……”他抬眸,眼底带着几分讥诮,“陛下,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话语一出,祁蘅面色突变。
“滚出去。”
祁蘅的声音冷得像冰,指节攥得发青。
夕阳西沉,宫灯渐次亮起。
桑余跪在青石板上,膝盖已经疼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