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因来不及换衣裳,而浑身湿漉路地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浸泡过冷凉的水,又正直寒冷的下?雨时,风吹拂过身子,师知?苧忍不住瑟瑟发抖。

府医把完脉,又重新给顾晨之换了头顶的纱布,才对床沿边上坐着一脸担忧的二夫人道:“夫人放心,小公子只是晕过去了,待一会儿小公子醒来后,将驱寒的药给他吃了,后面几日再?多注意些,应该是无大碍。”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捏着手中的绢帕抚着自己的胸膛,侧头对身旁的侍女道:“绿杨送大夫出去。”

“是夫人。”侍女将大夫往外引。

二夫人目光扫过角落站着的青裳女子,乌发松松紊乱,衣裙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周边洇了一圈水渍,看起来花妍花艳花娇洁。

收回打?量她的视线,二夫人手微抬,周围立着的丫鬟婆子皆往外行去。

没?有人让师知?苧下?去,她垂着眸感受屋内霎时空荡的冷意,还有若有若无的施压感。

二夫人端起一旁的白玉盏茶杯,用?盖子浮去面上的茶沫,低头呷一口后再?放回原位。

执着手中的帕子仪态万千地擦拭着嘴角,睇眼朝师知?苧看过去:“你就是杜大人送给蕴儿的师家三女郎?”

早在?晋中时便听过此事,师府与宁王相交甚密,而且听闻宁王待师府那三女郎并不简单,甚至当时因为她,趁着酒意夜闯侯府,尔后被圣人罚跪在?鹿台。

没?来京都时,她便想?见见这?女郎。

而昨日一路舟车劳顿,进府后便去小憩,没?有来得及来见此女,倒是没?有想?到竟主?动碰上了。

二夫人视线晦涩地上下?觑瞄着眼前?的女子,饶是再?落魄,也似是有一身清隽的傲骨。

师府女郎品行乃是出了名的好,以前?听闻倒是觉得夸大其词了,今日细细打?量一看,一个庶出的女郎也肉眼可窥的好气节。

倒是不辱没?师府的名声。

师知?苧感知?到二夫人在?打?量的目光,面上并无波澜,颔首应道:“回夫人,是。”

“嗯。”二夫人点头,鬓发上朱钗微晃动,在?静谧的房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晨儿可是你救起来的?”她又问道。

矜贵的夫人脸上覆着珍珠腻膏粉,腮上犹染珠,神情冷严,尤其是身着一袭宝蓝对襟褙子,头束同色珍珠抹额更加显得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哪怕是一句简单的话也包含着威仪,是上位者的俯视,与轻蔑。

那感觉就好似救救到他,是她的福气。

师知?苧垂下?的眼睫轻颤,唇微抿着,微点头,发丝上还未干的水珠随着上下?晃动凝结入脖颈,冰凉凉地划入肌肤。

二夫人轻‘嗯’一声,侧身而坐:“蕴儿与你如今是何关系?”

讲这?话时其实她心中已有几分?明了,虽顾蕴光这?几年并未长在?她的身边,但她却知?他自幼与公主?都是睚眦必报性格。

莫说是留宁王的人,只要宁王的人落在?他手中难善了,独独留了个女人在?身边,恐怕不是那般简单。

“与侯爷并无关系。”师知?苧冷静地说道。

这?话二夫人可不会醒,若当真没?有关系,昨夜顾蕴光也不会将顾晨之丢下?台阶。

恐他被女人迷惑了心智,日后料成大错。

二夫人忍不住蹙眉,便借着今日之事敲打?几分?,道:“要知?晓你只是个奴婢,既然身契在?侯府便是侯府的人,蕴儿便是你主?子,那些个不干不净的手法若是用?在?了他的身上,恐不是简单被发卖的下?场。”

说到这?里,二夫人乜斜对面立着笔直的女子,接着温和的语气道:“师府女郎皆是玉洁松贞之人,想?必你也不想?辱没?门庭罢。”

师知?苧听着这?话心中浮起冷笑,不干不净的手法,无非是在?说让她安分?守己,不要做挑拨兄弟离心的事。

这?样的事她真还不屑于干,这?两兄弟也皆不是什么好人。

“夫人慷慨之言,奴婢谨记。”师知?苧语气冷淡地回应,态度毫无恭谦。

二夫人闻言蹙眉,心道这?女郎脾气的确是个硬的,心中隐生不满,正欲要开口教?导她几番,床榻上的顾晨之醒来了。

他睁开眼,眸中还有茫然,脑中只有师知?苧在?水下?寻来救他的场景。

乌黑的发如细腻缭绕的雾漂浮着,青白梨花绽开,她本来伸出的手臂,划过的那道弧是任何笔墨都无法描绘得出来的。

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如今想?起来心便怦然乱跳。

顾晨之转过头,看着立在?房中浑身湿裳还未换,发是湿的,眼似乎也是湿的,连带着他心底也泛着春潮。

“二娘。”他抓着二夫人的手,目光紧随着那道身影。

二夫人见他醒来,忙伸手去将他扶起来,眼底柔和温言道:“晨儿可好些了,身子可有何处不适应?”

顾晨之俊俏惨白的脸上浮着一丝红晕,倒显得有种无害的干净,摇摇头道:“无碍,只是头还有些疼。”

听他这?般说着,二夫人心疼得赶忙唤人将煎好的药送进来。

“二娘,你方才与这?婢女在?说什么?”顾晨之问道。

经?由?这?般提醒,二夫人才想?起来方才是要敲打?她的,但现?在?顾晨之醒来了,不愿让他见这?些。

二夫人将这?些都敛下?,柔声道:“无事,就是询问她,你是因何落水的,你自幼不会凫水,如何就往那水池中一跳,我?心中正是诧异。”

“是我?见下?雨亭廊外的荷花池中有跃起的红尾鲤鱼,生得甚是漂亮,凑上前?去一瞧,脚下?不小心打?滑,这?才无意落在?池子中。”顾晨之说道,目光又忍不住投向对面安静得,如墙角绘着水墨长颈花瓶,还要安静的女子。

她自始至终甚至都未抬过头看他一眼。

“外面下?这?般大的雨,你跑去看什么鱼。”二夫人神情无奈。

顾晨之没?有回应这?句,只道:“她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