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玉也朝他拱手,一举一动皆沉稳而赏心悦目:“在下姓裴,名怀玉。”

面前二人长得极为相像,均是面如白玉,长眼星眸,神采飞扬的神仙人物,只气质混不相似,一眼过去便教人认定了这是嫡亲兄弟。但二人却一个姓魏,一个姓裴,竟不是孪生兄弟,当真是奇怪、也是有缘。

如是这般想着,赵清晏也直率地问了出来。

裴怀玉瞥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魏春羽,轻声笑道:“哥哥弟弟,倒也没说错,只是其中关窍复杂些。”

原本属于裴玉铮的这具身体,因着表亲关系,同魏春羽只有三分像。但随着同生蛊的成熟,裴怀玉的模样在细微处改变,逐渐朝灵魂所属的模样靠拢去了。便是连魏春羽耳后的红痣,也破开皮肉,显露在他身上。

裴怀玉话音未落,老旧的木梯嘲哳晃动,走下几个同样黑壮的大汉,急急忙忙招呼赵清晏出发。那赵清晏也顾不得再闲话,只得仓促了结话题,又顺着魏春羽的意,将那山楂糕揣些在怀里,神情恳切地道了句“有缘江湖再见”。

他们走镖的向来习惯分别,昨日新结识,今日就别过,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将那衣角的尘土拍了拍,便走那货物要他们走的路。

见魏春羽望着那伙镖师的背影,裴怀玉将那最后几片牛肉吃尽了,悠悠道:“这伙人也挺好的,永远不担心无路可走。”

“那你的路呢,”魏春羽出其不意地问他,两道目光很专注地向着他,看得裴怀玉都生出几分不自在,“你接下来想到哪里去?”

裴怀玉“唔”了声,还在心里斟酌言辞,就听魏春羽又道:“或者你还想带着我去哪,见什么人?”

少年紧紧抓着筷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不肯漏掉他一丝可疑的表情。

裴怀玉略略侧头,漂亮的眉眼间现出几分苦恼:“为什么这么问?说得我像个坏人似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寄春酒家启新程(三) 故人……

二人坐得离厨房近,那大屉包子一掀蒸笼,大片白烟暖乎乎地糊了视线,但不难听出魏春羽话里的困惑:“玉铮,你还记得昨天你喝多了,同我说的话么?”

两块玉瓣自魏春羽掌心垂落,被线绳吊着,晃晃悠悠在裴怀玉眼前。

裴怀玉这才慢吞吞“哦”了一声,作恍然之态:“原是这事,我还奇怪你怎么憋到现在才问我。”

魏春羽心道,刚醒来你卖惨,我不好问;刚下来,赵清晏在,有外人我也不好问。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了口,怎么听你的话又像我憋着什么坏招似的。

蒸笼白烟中,裴怀玉自袖中掏出一个锦囊,他沉默地看了两眼,递给了魏春羽。

拉开封口,里面是一个他丢失的平安玉,和一封泛黄的信。

那信纸已经很脆,似乎捱过了数十年。触手如蝉翼一般轻薄、又有轻微的粗粝感。

魏春羽抿着唇展开

“请葬紫微山,不敢近郑郎,但求远魏家。”

中间字迹模糊,像晕染炸开的花。

“小妹别无他求,唯有一事。旧处东行五十步,下暗道入石室,此系我生前身后挂念地,请引魏家子至。”

两行小字,再无其他。

“郑郎?”那句惊异的喃喃自他嘴边滑出。

“何人是郑郎?”

见他卷起字条掐在手心,裴怀玉朝他伸手,半边身子都向他倾斜:“先还于我,我再细细同你说。”

魏春羽握着信纸,很执拗地道:“你先告诉我,母亲到底要我去哪?那‘郑郎’又是何人么?”

十九岁的自己,还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他的母亲,信赖那双温柔覆在他头顶的柔荑。被魏春羽用那样令人揪心的目光看着,裴怀玉几乎要忍不住可怜他了。

“阿魏,那是自我生母故去,就无人知晓的故事。”裴怀玉自他手中抠出字条,察觉他放松的力道才缓声道,“但我知道,紫微山上,你母亲在哪。”

“你能带我去吗?”

“现在?”

魏春羽轻轻摇头:“玉铮,我要先回魏府一趟。”

不是为了那句“但求远魏府”背后的缘故。

“我不知道母亲那上一辈的纠葛,但我想先把眼前的事理清。”

裴怀玉道:“那我等着你。”

......

魏蘅景和裴荣风的勾结,重重阴谋中的天火阁,以及被牵扯进来的晴乐......

现在又添上了母亲语焉不详的遗信。

魏春羽头疼得厉害。

他同晋升为表兄的裴怀玉告了别,一路直去了春风楼。

只是这回走的小门一个开在街对面的密道口,直通到春风楼内的地下。

鲜有人知,鱼龙混杂的地面下,还有这样一个情报暗层。

魏春羽脸上压着纯白面具,才挺起胸膛走两步,就被一旁伸出的手拉住了!

他登时惊吓万分,差点要叫起来,幸而那人先捂实了他嘴:“小公子,你偷跑来找秦烛么?”

瞧见面具眼孔中那双狐狸眼,魏春羽砰砰的心跳才从嗓子眼回到肚子里:“小鸟,你要吓死我!我来找秦叔的,但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

眼前人是秦烛的手下,往常没事时都在照顾濯濯,所以魏春羽干脆喊他“小鸟”。

小鸟抓牢了他的臂膀,点了点头:“小公子,无论如何,你来之前也该和我们通个信儿。这儿太乱了,还有天火阁的人,保不齐会要你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