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被裴怀玉自后扶住、托实了两侧臂弯,在这个像是来不及合拢的拥抱中?,魏春羽略回过头,撞见裴怀玉那双坚决而如嵌寒霜的眼睛。
幸而在裴怀玉发声?前,机关动了,那沾了魏春羽滴落鲜血的月华珠,如认新主,激动地随棺中?轮转的凹槽滚动起来,随后猛地下陷,连光芒都坠入深深的洞底,棺底也以月华珠为中?心花蕊,作团花盛开、陷下,又如张吃人的大嘴朝他们张开。
“或有月华在身,无?伤而入其?内”,原来是个意思。
重点竟是要彰显出月华与?己身的关系,的确没有比滴血认主更亲近的方法了。
窟外?人声?渐近,裴怀玉当机立断,提起魏春羽便喝一声?“走!”。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紫微洞飞夺秘宝(五) 观……
失重, 眩晕,砸入水面?。
从跳入空洞到呛水浮出,裴怀玉和?魏春羽都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即便骨头被握得生疼。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 只有危机当前, 才会如浮萍般将根叶交织缠紧、相互依偎。
自上而下?, 先下?祭坛, 再?跳井底,又破开棺底, 才终于来到了这处临河而设的浅滩。
浅滩并不荒凉, 反而因为前人的累累尸骨, 滋养了大片红艳姝丽的彼岸花。花色太亮,在只有头顶石缝泄下?一线天光的幽暗水窟里,几乎发着?圈幽幽的光。
魏春羽扒着?石滩吃力地喘息,好不容易能抬头了,才顾得上研究周遭的沙土花石。
深褐色的沙粒淌过他下?倾的手,冰凉而细腻的触感,叫人分不清是?爱人怜惜的啄吻,还是?恶鬼的死亡警告。
在一个黑衣人朝背离河岸的深处走去时, 裴怀玉陡然出声道:“回来慢慢地往回走。”
魏春羽起?身拍了拍手上沾黏的浮沙, 疑惑道:“里头有什么门道不成?”
“这沙子松而湿润, 容易‘吃人’。”裴怀玉面?上忧虑愈显,答他时干脆利落,没有如平常那样夹杂玩闹的意思。
魏春羽叹了口气?, 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眉间:“其实我想问一路了,你?过去应该来过这儿,还功成身退、满载而归了罢?怎么现在像头一次来一样?”
暗流跃起?、拍落在滩边, 一声声的,像是?谁的心跳。
等?了很久,魏春羽才听到他说
“不一样的。我和?过去,走了不一样的路。”
电光火石间,过去存疑与古怪的巧合都被串合在了一起?。
如果不知道月华珠滴血认主的做法,裴怀玉是?如何?破了那一关?的?他为什么在外头传来脚步时,急切地叫两个随从躺入两侧棺木,熟稔而笃定?得如同践行一条早已试验过的计策?
甚至于,为什么在河边碰见?时,裴怀玉要说奇怪的话,什么“人的心比摆在明面?上的刀剑冲突要腌臜可怕得多,我宁肯你?永远见?不到我这样的一面?”。
魏春羽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神?情?,他与裴怀玉对视时,目光里是?一种宁静的审视。
他忽然觉得,温水煮青蛙真是?件可怕的事。要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了裴怀玉全部的心思,绝对会惊恐得像吃了血淋淋的生肉那样惊骇恶心;然而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清风朗月、赤诚热忱的裴二公子。
他一步一步陷下?去,如今再?面?对他的心思,竟也有几分预料之中的平静,甚至会忍不住想,一个受过人彘之痛的落魄皇帝,不择手段是?顺理成章的。
裴怀玉行径残暴,是?因为背负伤辱;他的一切可恨可唾,都是?因为过去沉重的可悲可怜。
但由鲜血泼底、人名铺砌的沙场岁月,又时刻警醒着?魏春羽,这样罔顾人命的行径,是?多么惨烈,有如兽行;而这样的人,漠视人命,即便是?对自己最最亲近之人,又能有几分真心?
魏春羽深吸了口气?、屏住,又在无奈的笑中泄尽了:“你?是?想说,你?因为我在,已经收敛许多了?”
裴怀玉隔着?袖子握了握他的手臂,而后在他抽手前朝下?摸了一截,直到扣住那只刚才还在自己脸上的手:“对不起?,阿魏。”
远处幽深的黑暗里刮来一阵邪风,将彼岸压得匍倒一片。
裴怀玉弯了弯唇角,寡有笑意的眼睛盯着?他,目光黏腻,像是?某种用于追踪或迷惑的毒液,在魏春羽几乎受不住这样的威压时,他弯下?颈背,贴了贴他的手背。
“我不想在快要分开的时候和?你?说这些?,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好不好?”
冰凉柔软的触感印在魏春羽手背肌肤上,像被鸟的羽翼短暂罩护住了,但很快又只剩凉风空空吹过。
魏春羽说:“你?要去哪?都走到这了,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吗?”
裴怀玉看着?他的眼神?很认真,像两汪深潭:“你?想做皇帝吗?”
“什、什么?”
裴怀玉说:“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他叫来领头的黑衣人:“你?在这等?我一日,要是?第二个白昼来了我还不在,就让他送你?走。”
随即裴怀玉叫黑衣人揭了锥帽,露出底下?的血色浅淡的面?孔来,叫魏春羽瞳仁一缩
“郑常慧,你?应该还认得,他可以相信。”
魏春羽不安地拽住了裴怀玉的袖沿,他无端地害怕,那席话不是?平常的安排,而会成为交代后事的遗言。
裴怀玉顺从地回身,等?着?他开口,但他只是沉默着、执拗地看着要离开的人。
风声渐大,呼啸的音色古怪,倒似人语。
终于,裴怀玉轻轻抛出的那句“等?我”,连同彼岸花的惨碎花叶一道消失在凤眼中。
......
紫微洞府,其名之起?,便是?百年前的一个传说。
那时的人皇善习奇异秘术,预料到江山之安定犹如自池中取瓢之饮水,终有干涸枯竭之日。而事发的源头,在于错误决策的积弊,最终累积堆砌成大厦将倾、难以挽回的局面?。因此,在曾修习的宝山中辟出一洞府,盛放珍宝秘器,锦囊批语,以力求江山之重固。
但听此轶闻者无数,其中更有数不胜数的人蜂拥而至,然而无一丧命于此或无功而返。
鹤去云散,一晃百年,这样的传闻几乎已被敲定?为诳语玄说,只除了几个执着?过头的犟驴还莽着?劲冲进山里、洞府,来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