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羽笑了笑:“长角乌龟就留给?秦叔了,还望秦叔多?多?挂念我。”
“上穷碧落”中,秦烛在他夺权路上死?了,如今他不去搅那权力?漩涡的浑水了,且离秦烛远些、见?得少?些,或许就能保住他的命。
马车轮辋轧过卵石,嘎吱作响。
魏春羽忽然想起汤宅“上穷碧落”中的事,那是一场他难以插手的长梦。
里面的事真由天注定?吗?正?如姚秋实前世死?在吴玉瀣刀下,今生虽偶然避开,但最后仍死?去了。
魏春羽有时会梦到大青观人掐着自己?的脖子?,说?自己?和吴玉瀣同为害首,都是大青观的噩耗源头。但他会很快自一身冷汗中惊醒,他知道一切发生的都不是自己?所愿,歹人随自己?而至和大义灭亲都不敢是一笔算在自己?头上的冤孽债。
但无论如何,自紫微洞中初识那看似温和、但却能为捡三枚铜币豁出性命的清一道人,到大青观中遇到合适的草药会习以为常加进饭食里教他吃下、助他修习的同门二师叔,魏春羽都不曾想过最后这人会死?在自己?手中,还是被自己?以嫉恶如仇的情?态杀死?的。
真是世事难料。
就连来?历奇异,与他在猜忌与依恋的荆棘丛中携手踏过的裴怀玉,如今也与自己?分道扬镳。
只是他要找他。
魏春羽不管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才不要一个人被两个人的过去拖住、下陷进沼泽。
他们讲好的,两个人要一起过很多?个除夕,从第一声到最后一闪地看尽千万种烟火,直到在声声“新岁快乐”里真的品到无比踏实的安定?,而不是每时每刻都担忧往后不再有。
而且,他也要问?清裴怀玉含糊其辞的,秦烛前世的死?因。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紫微洞飞夺秘宝(一) 紫……
烟波浩渺, 长杆撑过海似的湖。
船头站着?两?道长影。
“你说大?人到这来做什?么?”
“不是说来祭拜先母吗?”
“那带着?那个琴师作甚?”
徐常青荡了荡酒壶,珍惜地灌了一小口:“谁知道呢?我原本还以为大?人会?带着?姓裴的来。”
“嘿,给我一口。”阿星搓了搓被凉意刺激的胳膊, 屈肘捣了他一下, “说起来那姓裴的, 也是辜负大?人错爱, 一个两?个都和个秃头和尚跑了!你说, 那和尚到底有什?么邪门的地儿?”
徐常青扳着?酒囊,生生把他从阿星口边夺回, 只是里头已不剩多少, 他当即黑了脸:“回你的舱里去!在这儿吵得人耳朵烦, 还抢人酒喝,你的月俸呢?不会?是之前都买了东西讨好夫人去了罢?”
阿星“诶诶”两?声,急忙伸手捂他的嘴:“够了啊,我这就进去。你可别胡说八道,等会?我皮都要被大?人扒下来了......”
这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扒你的皮作甚?”
二人都悚然一惊,待辨清来人,才喘顺了气:“孱公子?,你出来透气啊?”
孱姝仰面躬身, 靠在舱门上:“是。这里很漂亮。云在水里、天上飘动, 人在它?们之间?, 既能抬头又能垂望,好像有无限机会?和自由。”他垂下潋滟的眼?睛,愉快地弯起唇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这样?远的门。”
看?到这样?宽广的世界。
徐常青从来视人剖白的心迹为废话,他朝后望了望:“大?人呢?”
“在作画呢。说是曾经到这时遇到了水匪,很是惊险, 大?人想画下来。”
然而快到岸边时,替困倦熟睡的大?人收掇东西的阿星,惊讶地瞥见桌上那张二人相拥而眠的图画。
那两?张细描精摹的相似面孔,不难看?出大?人画的到底是谁。
阿星没敢动,揣着?一肚子?话钻进了阿青的房间?。
......
等魏春羽醒来,四人便兵分两?路,魏春羽与阿星趁天未黑上山去,而徐常青在山下守着?孱姝。
说起来,魏春羽头一次上山前带的累赘到夸张的行李,还存在山下驿馆中。
那驿馆东家早已换了个更年轻的,核对了他的寄存日?期与其中物件,又收了他补上的延时费,才将钥匙交给他:“真没想到,这些老物件还能等到他们主人取回的一日?。要不是里头的东西实?在昂贵,恐怕在每半年一回的清理中,就被搬出去腾了地方。”
其实?最初,馆内众人都以为物件主人是遭了难。因着?紫微山高天寒,人又杂,冻死或被砍杀的不在少数。然而原东家在看?过里头东西后,力?排众议,还是将东西存了下来。
如今想来,或许是因着?里头有些东西是官大?人用的,他们不敢随意处置。
魏春羽道了谢,便将钥匙抛给了孱姝阿青他们,自己转身上了山。
除却在大?青观和参军的年岁,魏春羽年年来这里。
并不为祭拜江鹤,只是当作一个可以静思过去或放空的地方。他上山时踏过湿滑的溪石,会?想起过往托住他的那双温热有力?的手,想起他主人镇定深邃的瞳仁。
到江鹤墓前时,他穿过竹林,就像将半生的路途又走了一遭,头脑被风吹得空透,分明?人站在竹林中,但却恍觉自己不存在似的,遥远天地间?,仿佛只有幽幽鸟叫与唳唳风声,再无其他长久永恒。
阿星说:“大?人,您母亲的墓怎么建在这?”
魏春羽站在坟前,并不作祭拜,只是莫名其妙地抛了句:“只有死人给自己选墓的时候,会?关心此后万年的存在之所。”
“大?、大?人,说的是什?么?”
魏春羽心道,还能是什?么。他虽不曾见到如今的江鹤本人,但也足以从无相宗人口中推断出她还活着?的事实?。
只是那关自己什?么事呢?自己不过是被她看?作附骨之疽的仇人、烫手山芋,而唯独不是与她骨肉相连、一无所知的无辜孩子?。
于是他抬脚碾过沙石泥土,朝后抛去声“跟上”,又再次道:“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大?人了,你称‘公子?’罢。”
日?头西沉,昏蒙的天色遮住了云霞,阿星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公子?停在断崖边的身影:“公子?,天暗了,要回去吗?”
“你觉得我不远万里,就是来登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