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下猜的不错,肖大人,您与何大人之间应是做了什么交易,才能得到那符纸和偏方吧。”
慕怀瑾将皮球重新踢给肖胜铭。肖胜铭的魂魄转过身欲言又止,但表情已说明,慕怀瑾的猜测不错。
“后来他不再给你符纸,应是他更加得寸进尺,提出更为苛刻的条件。你不愿答应,或根本满足不了,便与他闹僵,此后再无符纸,对吗?
并且此事或许牵连甚广,甚至涉及朝堂密辛。您不敢说出去,是怕说出去后,会连累整个肖府。不知在下猜测的是否准确?”
慕怀瑾虽不在朝堂,但对朝堂中,及官宦之间的诡谲争斗,还是从老侯爷及身边好友处了解不少。
只是不知肖大人此事背后,又涉及到何种密辛?
众人又从床边转移到对面的桌案边,肖霈轩劝道:“爹,侯爷猜测的定然不错。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对方大约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向娘解释清楚。若您真想救我和大哥,还有我们肖氏一族,就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今日在此地的几人,都是自己人,定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且到底是谁将娘的尸骨挖出来抛尸荒野,这其中似还有着什么蹊跷。您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我们才能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
屋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肖胜铭有所说动。
此时他才隐约明白,当年之事原来不是那么简单。在他的夫人死后,那帮人居然还将她的尸骨挖出。
或许这么多年他的夫人在府中阴魂不散,多半也是那些人做的好事。若是他再瞒下去,那帮人说不定会愈加得寸进尺。
人不为刀俎,便为鱼肉。
既然事已至此,他肖胜铭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主。哪怕举全族之力去反击,也要让那帮人知道他的厉害。
遂,肖胜铭不再犹豫,将自己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尽数倾囊而出。
原来,十几年前,那时的肖胜铭还只是吏部左侍郎。
在肖老夫生下肖霈轩后病倒,肖胜铭便四处寻医问药。肖胜铭素来便有爱妻之名,不消几时,朝中便有一些官员知晓了此事。
随后不久,他的一位同僚告诉他,当时还是五城兵马司指挥的何钦,他的儿子也患上了与肖夫人相似的怪病,后来不知怎的便好了,让肖胜铭去向何钦请教一番。
肖胜铭抓住这线希望,立刻向何钦登门拜访。何钦起初很是防备,不愿过多透露医治之法。经肖胜铭屡次登门,他才说出是向钦天监监证卫大人求来的偏方与符纸。
但肖胜铭与卫监证并无交情,只好以重金拜托何钦去求卫监证。幸得卫监证心慈,根据肖夫人的情况,写了偏方与符纸。
肖胜铭拿回府后即刻为肖夫人用上,不出半月,肖夫人的身体便有了起色。可符纸一个月便会用完,下月又要求新的符纸。
一个月后,肖胜铭又去拜托何钦求符纸。而此次何钦除了要重金之外,还提出让肖胜铭在官员任免方面,写推荐信给吏部尚书,推荐何钦的心腹。
肖胜铭起初觉得写推荐信无伤大雅,因为最终定夺之人还是吏部尚书,所以就答应了。
日子就这样一月月过去,何钦不时会让肖胜铭写推荐信,或在吏部尚书跟前为某人美言几句。肖胜铭都一一照做,每月将符纸拿到手再为夫人烹药。
而三年之后,何钦提出的又一个要求,却更加得寸进尺,竟是让肖胜铭帮忙找出那年科举考试中,来自甘州嘉礼县一名魏姓举人的答卷,将其与当年探花的答卷掉包!
113.十年前的异相
科举考试乃国家选任人才的根本。掉包科举考试试卷,若是让人发现,轻则革职问罪,重则诛连九族。
且想要完成这一暗举,单靠肖胜铭一人根本不够,还需疏通各个监察关窍,牵扯甚多。
因此,肖胜铭并未立即答应,而是向何钦表示考虑几日。
何钦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冷面勃然而去。
不到十日,肖胜铭上街时恰巧碰到一接亲的喜队。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无限风光。
在行至半途时,忽然从斜里冲出一对衣着褴褛的母子,挡在新郎的大马前方,大喊新郎夫君和爹爹。
新郎霎时变色,立即命人将他们母子赶走。那母子不走,便将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才罢休。
而那新郎,早已骑着大马扬长而去,丝毫未回头看过一眼。
听街上群众议论,才得知他是文华殿大学士娄贲榜下捉婿,捉到的新科探花。
而这位新科探花,正是何钦那日所说的,甘州嘉礼县那名魏姓进士!
肖胜铭将此事前后连起来,立时意识到,自己未答应何钦后,何钦便找了娄大人。
娄大人不仅将魏进士掉包成了探花,还将自己的千金嫁给了他,明显说明这魏姓人士对何钦与娄贲异常重要。
“这姓魏的成了娄大人的女婿后,便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成了户部左侍郎对不对?”听到此处,慕怀瑾意味深长道。
肖霈瑜亦灵光一现,“难道就是户部左侍郎的魏志鸿大人?”
肖胜铭的魂魄缓缓点点头,“没错…”
时至丑时,已是夜半三更。
屋外庭院中的灯火已熄尽,唯有天幕中洒下的皎皎月光,将庭院照亮。偶尔一两声猫叫与鸟鸣,更衬得这夜色寂静幽然。
肖府主院的寝屋中,还亮着点点灯火。
在肖胜铭娓娓道来期间,肖霈瑜让下人为他们端来了茶水及点心,在这微凉的夜中暖暖身子,垫垫肚子。
“没错…”肖胜铭的两个字落下。
慕怀瑾放下茶盏,思绪亦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仲夏。
“我记得十年前,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那年的仲夏,甘州大旱。何钦被朝廷封任为总督,派往甘州指挥抗旱止灾。
其中旱灾最严重的,当属位处赤炎山下的嘉礼县。
听闻某夜赤炎山的山火,从山林一路烧到嘉礼县。嘉礼县的百姓来不及撤离,全县二百余口人尽数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