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雪笑着说:“多谢舅舅,不过”
“不过什么?”谢明夷内心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舅舅,你?刚才是在写我的名?字吗?”
谢明夷猛然抬起头,正对上陆微雪戏谑的眼神,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恶狠狠道?:“对啊,就是写的你?,本少爷要诅咒你?,怎么了?!”
他?本以?为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个名?字掩盖了,谁知道?陆微雪的眼神这样好,这都能?看到。
陆微雪却盯着他?,眼神黏稠,像含着浓蜜。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舅舅想怎么诅咒我都可?以?,只诅咒我一个人就好。”
谢明夷会错了他?的意思,“那你?还挺有担当?的,把别人的咒都揽了过去?。”
陆微雪知道?他?理会错了,却笑而不语,只是缓缓道?:“总有一天,舅舅会明白的。”
谢明夷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心思,但那时他?已经逃不掉了。
谢明夷被陆微雪看着,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发毛,他?紧急岔开话题:“怎么样,你?见到十五皇子?了吗?他?怎么样?”
“情?况不好。”陆微雪摇摇头,“面色苍白,脖子?上有几块红斑,且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只怕是情?势危急。”
浓重的担忧在眉间浮现,谢明夷皱着眉,“怎么会这么严重……”
“舅舅,事不宜迟,现在再去?一次毓庆宫吧。”陆微雪一副同样担心的表情?,提议道?。
“不行。”谢明夷下意识拒绝,他?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便补充道?:“今日你?已经去?过一次毓庆宫了,再去?,恐怕会引起怀疑,今日不能?再去?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十五皇子?的情?况,那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陆微雪眼神一暗,敏锐道?:“舅舅不是坚持要自己亲眼去?瞧一瞧十五弟么?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谢明夷有些心虚,但他?下意识想隐藏苏钰榕来找过他?的事,便道?:“我想了想,这招还是太险了,若真被人发现,恐怕会对皇后娘娘不利。”
陆微雪望着他?,“是吗?”
一句“你?是不是见过什么人”又咽了回去?。
谢明夷重重地点点头,认真地道?:“你?已经看过十五皇子?了,那再去?一趟也没有意义,更何况,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他?硬着头皮让自己保持着一脸真诚,拳头却已悄悄握紧,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陆微雪盯着他?,眸色沉沉,似乎比漫漫雪夜还要幽深。
正当?谢明夷以?为自己即将被识破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松的笑。
“舅舅肯信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40章 奇毒 你爱他,他爱你吗?
将军府。
掌灯时?分, 一股沉闷肃穆的气氛在府内弥漫,人人自危,只?井然有序地做自己?的事, 不敢多说一句话, 仿佛唯恐惊扰什么, 如一个?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一群黑衣死士悄然无息地站在祠堂外?,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若只?听声, 根本辨不出?他们?的身位。
祠堂内, 最中央跪着?一个?男人。
他一身蓝衣,背肌开阔,膝下未垫任何东西, 跪得笔直。
昏黄的烛光照耀在他俊朗的侧颜上, 形成错落有致的影子。
一个?孔武有力却有些虚弱的老者走?出?来, 他手执一根小?儿手腕粗的黑鞭,指着?年轻的男人, 低沉地吼道:“你可知错?”
穆钎珩的眼珠微微一动, 许久未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他道:“爹, 夜深露重,不要为儿子操劳, 家法?让下人来行就是了, 回去休息吧。”
这席话一出?,穆毕武更是怒不可遏,猛地挥起了鞭子,划破空气, 发出?尖锐的响声。
可鞭子迟迟未落在穆钎珩的背上。
穆钎珩耳边响起一阵呜咽声,他连忙抬头,发现头发斑斓的父亲竟老泪纵横,不得不举起胳膊,拿袖子掩盖自己?的窘态。
握着?鞭子的胳膊,却颤抖得厉害。
穆钎珩心头一痛,眼神却依旧淡漠。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穆毕武是个?粗人,却信奉棍棒教?育,对穆钎珩无比严苛,少吃了半碗饭要打,多写?了一张字要打,晨起练功打了个?哈欠都要被痛骂一顿。
穆钎珩自幼便失去了母亲,只?剩这么个?冷血无情的父亲,挨过的打五花八门,从未感受过半分温情。
离开江南远赴北境的前夜,穆钎珩第一次被穆毕武拿着?鞭子打,那一夜,穆毕武打得手腕都酸痛无比,也没能让少年低下执拗的头。
直到晨光微熹,天边泛起鱼肚白。
穆毕武终于?丢下了鞭子,冷冷地撂下一句:“王八羔子,跟你老子去镇守漠北。”
自此,穆钎珩再也没能回江南,再也没见过谢明夷。
思绪渐渐拉回,穆钎珩依旧跪着?,静静听着?父亲哀伤的哭泣声。
在他印象里,穆毕武是令人畏惧的严父,也是颇受边关将士百姓爱戴的将军,可从没有一刻,他是这样的无助,无助地泣不成声。
穆毕武没让他起来,他骨子里恪守着?身为一个?军人该有的规矩性,便默默跪着?,陪着?这个?两鬓已斑白的父亲。
祠堂的灯火闪烁,穆家列祖列宗的牌子一个?个?摆放着?,像是一只?只?眼,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切。
穆毕武哭了好一阵,擦干眼泪,忽而问道:“珩儿,你怨我吗?”
穆钎珩心头一紧,他的手指悄悄紧握起来,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冷风自屋外?刮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苦涩感在舌尖蔓延,他才吐出?一个?字:“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