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监国,不论有什?么事, 都绝不会交给?他最厌恶的陆微雪。

可陆微雪就这么出现了,阵势还不小。

这一切都疑云重重, 像雪夜前的天, 灰蒙蒙的,让人找不清方向,唯恐往前踏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陆微雪笑了笑,睁开眼睛, 眸色沉沉,樱粉色的薄唇轻启:“我自然是为了舅舅才来的。”

谢明夷愣住了,还没?等他收回?惊愕的表情,耳边又传来男人平静的声音:

“有人妨碍到舅舅了,那他就该死,像根野草一样,一把火烧干净。”

他这话说得极为稀松平常,毫无波澜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一顿家常便饭。

“你在?开玩笑吗?”谢明夷不可置信。

陆微雪专注地看着?谢明夷,收起眼中席卷天地的暴风雪,温声道:“舅舅觉得是,那便是吧。”

谢明夷扯扯嘴角,端坐回?去。

陆微雪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扯谎,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是为了他……

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登上皇位而已。

既然已经来到了贺维安中进士这一节点?,那陆微雪的动作也要接二连三地开始了。

只是现在?,似乎有什?么在?逐渐脱离它原本的轨迹……

谢明夷理不清这些杂乱的心绪,也没?心思去思考这么多问?题,他只一心念着?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

掀开帘子?的一角,红墙金瓦映入眼中。

皇宫到了。

留英巷。

两个侍卫护送一顶软轿,穿过?笔直的巷道,来到最深处的一户门前。

“停轿。”半个时辰前,领了谢明夷的吩咐的侍卫道。

轿夫停住脚步,将轿子?稳稳当当地放下。

侍卫上前,贴心地掀开了布帘。

一个青年坐在?轿子?里,衣着?普通,却贵在?身?姿端正,气宇不凡,打眼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布衣的命。

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身?穿喜服的姑娘,只是那喜服破破烂烂,姑娘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脑袋正依赖地靠在?青年的肩上,帘子?突然被掀开,昏昏欲睡的她皱了皱眉,抬起脖子?。

侍卫道:“贺公子?,我等奉国舅爷之名,送你和王姑娘到此处安置,请下轿吧。”

贺维安点?点?头?,走出轿子?,又小心地扶着?王若昭也走了出来。

漆红的木门一打开,便亮出干净宽敞的院子?。

贺维安眉间有不安浮动:“这样不妥。”

侍卫却劝道:“这是国舅爷的吩咐,公子?不必客气,且王姑娘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休养,到时候国舅爷还要亲自来拜访的。”

“哥哥……”王若昭扶着?贺维安的手臂,虚弱地唤了声。

如此一来,贺维安便不好拒绝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便替我谢过?国舅爷,我会带舍妹在?此处暂住,来日?必将租金奉还。”

侍卫笑道:“只要贺公子?愿意接受,那我们就能回?去复命了!”

他和另一个侍卫引着?兄妹二人进了门,院子?不大?,三面厢房里物件却一应俱全,柴火衣物都整理得极好,显然是时常有人来洒扫收纳的。

贺维安扶着?王若昭在?西厢房的床上睡下,又拿了副药,在?厨下找出药罐子?,便点?燃火折子?,开始煎药。

两个侍卫自然是抢着?要帮他,却被贺维安委婉回?绝了。

“舍妹应当是睡下了,这里有我看着?就好,天色也不早了,两位请回?吧。”

他的语气始终温润有礼,徐徐上升的烟雾在?药罐子?里蔓延,两个侍卫本想再?说什?么,却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好再?叨扰,告辞告辞。”两人抱拳离开。

一直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贺维安才站起来,将手中蒲扇放在?廊下,前去关上了门。

大?门“吱呀”一声,紧闭起来。

贺维安脸上的温和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他想起那个雨天,同样装束的侍卫,不由分说地便朝他甩起鞭子。

如今他还是他,可境地却不同了。

得知自己中了进士那天,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苦尽甘来的激动,第一反应却是想起那张精致秾丽的脸,以及那张脸上洋溢着?笑,对他说:“新科状元,我等你回?来”的场景。

贺维安也分不清,到底是“新科状元”让他更心动,还是那句“我等你回?来”,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揭榜那天,贺维安没?有去看,还是先生告诉他,他才知道。

其实结果?早就了然于胸,但他还是开心了好一会儿,他本以为不见外人,就能磨灭谢明夷在?他心中的痕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谢明夷是一杯毒药,又是一杯解药,折磨得他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只能起来挑灯夜读,直到天亮。

他以为有了功名,他和谢明夷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