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间屋子,孟怀澄比他?还要轻车熟路,先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又提起灯,走近他?。

谢明夷的眼?睛逐渐适应了,他?看着那支被框在灯笼里的蜡烛慢慢朝自己靠近,烛火在黑暗中摇摇晃晃,不停跳跃,仿佛要直直地跳进他?的眼?瞳里。

他?闭了闭眼?,孟怀澄便将灯贴近他?,凭着暖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瞧了又瞧,好似在欣赏一件宝物,十分满意。

“央央,你睡了两个时辰。”

孟怀澄转身,将灯也放在桌上,背对着谢明夷摆明着什么,声音有些哑。

谢明夷的耳朵抖了抖,他?已经懒得反驳孟怀澄的说法。

黑暗中,孟怀澄笑了一声,他?很快坐到床边,上半身就和谢明夷正对着。

“你是不是想说,又不是你要睡的?”

谢明夷抬了抬眼?皮,冷漠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孟怀澄一直很善于?猜别人的心思,在谢明夷印象里,他?是一猜一个准。

以至于?他?心情好时,还打趣过孟怀澄,以后仕途不顺,干脆去?道?观旁边算命得了,一定能挣得盆满钵满。

到现?在他?还记得孟怀澄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以及发愣过后,带着惊喜的回答:“央央,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哇!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能这样?。”

当时他?们?都年少,现?在想来,孟怀澄大抵是奉承他?。

“央央,想什么呢?”

思绪渐渐拉回,谢明夷看着孟怀澄模糊的脸,别过脸去?,正准备说话,却又被打断了。

“别说话,嘘。”孟怀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想听见干你何事这四个字。”

他?的神情很认真。

谢明夷看了他?一会,便开口道?:“不关你事,行了吧?”

孟怀澄凝视着他?,突然拉住他?的手,强硬地放在自己心口上。

谢明夷挣扎起来,奈何孟怀澄的力道?太大,他?又刚从迷香的药效中恢复,此时身体正虚弱,怎么都抽不出手。

孟怀澄的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明明动作是这么蛮横无理,却像只被淋湿的狗,语气近乎哀求:

“央央,央央,你摸摸我的心,它在为你跳,只为你跳,知道?吗?”

强有力的心跳声,从手掌处传来,一路窜进谢明夷的脑海中。

谢明夷不由得一顿。

见他?停止反抗,孟怀澄眼?中逐渐燃起希冀:“央央,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

“既然你的心是为我跳的,那现?在就为了我挖出来,怎么样??你敢吗?”

谢明夷不留情地中止了他?的煽情,出口便是近乎天真的残忍话语。

孟怀澄眼?中的光瞬间熄灭,表情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谢明夷轻而易举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敢,也没那么无私,就不要说这么虚伪的话了,谁听了都觉得恶心。”

“恶心?”孟怀澄站起身,自嘲一笑:“到最后,我在你心里,只落了个恶心吗?”

谢明夷的心头隐隐作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不然还有什么?阴险?歹毒?自私……”

“够了!”

孟怀澄快要发疯,他?的脸上浮现?出近乎病态的神色,颤抖的双手狠狠地握住谢明夷的肩膀,俯下身平视谢明夷。

他?双眼?发红,妄图在谢明夷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证明他?在撒谎的神色。

但谢明夷的眼?里只有冷漠,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看着他?一个人上蹿下跳。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央央?”

孟怀澄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不甘,他?自顾自地说:“是因为陆微雪,穆钎珩,还是那个贺维安?”

“跟他?们?无关。”

谢明夷垂着眼?眸,眼?中一片清寒。

“央央,一提到别人,你就急着解释了,对吗?你心疼谁?是陆微雪?你们?才认识多久,他?陆微雪除了血脉和权势,还有什么?这些我也会有,早晚会有,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见他?没反应,孟怀澄又喃喃道?:

“不是陆微雪,是穆钎珩对不对?你念着和他?的儿时情谊,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和他?相处的那几年有情,那我和你在一起的两千个日夜,就一丝情意也无吗?他?穿蓝衣,我也穿蓝衣,他?是东施效颦,央央,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孟怀澄突然又想到什么,眼?中涌现?出浓烈的嫉妒:“除此以外,你还险些跟贺维安成了亲,你们?拜过堂了……那天看见你们?两个穿着喜服,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央央,我了解你,一个穷酸书生,你这辈子都看不上。”

对于?孟怀澄的自说自话,谢明夷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反驳。

他?索性闭口不言。

孟怀澄也不说话了,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良久,一滴晶莹的水珠滴了下来。

谢明夷抬起头,发现?孟怀澄就这么站着,默不作声地哭了。

眼?泪在他?眼?眶中蓄满,再掉下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