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的脑子?有些混沌, 他整个?人都被女人拽着?走,过了不知多?久,几乎再也看不到?别人, 女人才放开他。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 此处的民居皆被废弃, 唯一的亮光是半里地开外的几盏白灯笼,上面用墨水写着?几个?大?大?的“奠”字。

一阵风刮过,像是战场上血腥的哭号。

鬼气重重, 比阎罗殿还骇人。

而他的意识似乎渐渐和身体融合了, 目露惊慌地环顾四周后,张口便是:“这里根本没?有兔子?冰雕,我要回家……”

年幼的孩子?发觉自己被骗了, 急忙推开女人, 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脱。

毛绒绒的后领却被女人一把抓回, 谢明夷的喉咙被勒得生疼,眼?泪都飙了出来。

女人温婉的面容之上, 露出一抹阴森可怖的笑。

“再闹, 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眼?下的谢明夷刚满八岁, 心智尚不成熟,一下子?便被唬住了, 一双水润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泪汪汪的, 害怕地盯着?她?。

女人忽而一笑, 俯下身,捏住了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她?看着?谢明夷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道:“你这个?模样?,在这里被做成冰雕, 可不就?是兔子?冰雕么?”

谢明夷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四肢都开始发软,往后退了一步,却因地面太滑,一下便栽倒在地。

女人看着?他吓傻了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样?诡异的地方,再听到?这种?尖利的消失,谢明夷不由得想起老管家为了让他乖乖睡觉,而编造的各种?鬼怪故事。

他好后悔,好后悔跟这个?坏女人走了这么久,好后悔指使穆钎珩去给他买小?鸟水哨,好后瞒着?爹爹和穆钎珩一起偷偷跑出来。

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乖一点,很快就?好了你夺走了我们母女的一切,这都是你该偿还的!”

女人突然瞪大?了双眼?,举起手中的簪子?,就?要朝谢明夷刺过来!

谢明夷身处绝境,反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求生欲。

他在厚厚的雪地上抓起一把积雪,里面还藏着?几个?碎石块,以最大?的力气,朝女人的眼?睛狠狠砸过去!

女人惨叫一声,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鼻梁流下来,刚刚她?拔下了簪子?,此刻披头?散发,宛若阴曹地府里爬上来的恶鬼。

谢明夷挣扎着?爬起来,趁着?女人捂眼?的空当,推开女人,便拼命地往回跑。

他跑出去没?多?远,便察觉到?女人站起来了,在后面追他。

“贱人!给我站住!”

简直如追魂索命一般!

谢明夷踩在雪地上,鞋袜早就?湿透,身体也冷得僵硬,却一刻也不敢停。

路过那几盏白灯笼时,谢明夷鬼使神差般将它们胡乱拽下来丢在地上,再踩灭。

亮光没?了,身后女人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

谢明夷的体力比不上一个?成人,再加上先天不足,比寻常孩童要娇气得多?,很快便跑不动了,步子?越来越沉重。

女人的脚步却在逼近,距离他,似乎不过十步路。

只是伸手不见五指,难以辨别方向?,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抓住谢明夷。

恐怖的感觉袭上心头?,谢明夷害怕极了,尽力捂着?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老管家说了,鬼最喜欢孩子?哭,一听见小?孩儿哭,便能立马瞬移到?他跟前来,一口咬掉孩子?的耳朵。

先吃耳朵,再吃眼?睛,最后开膛破肚,只留一具空壳,还要把你的尸体悬挂在地府的大?门上,你只能伸着?老长?的舌头?,摇啊摇,晃啊晃。

摇啊摇,晃啊晃……

谢明夷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凄惨的模样?,腿脚像灌满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开一步。

在跌倒在地之前,他的胳膊突然被人一拉,整个?人都被拽进一道狭窄的甬道之中。

谢明夷的心脏几乎骤停,在黑暗之中,隐约感知到?,一个?人和他面对?面挤在一起,他只能察觉到?,这个?人的手无比冰凉,此时正竖起一根手指,朝他轻轻“嘘”了一声。

谢明夷识相地闭嘴,一声哭腔也不敢发出。

女人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一处甬道,她?动作谨慎地路过这里,忽然得逞笑道:

“找到?你了,小?兔崽子?。”

谢明夷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多?亏面前的人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他的嘴,他才没?有惊叫出声。

迟迟没?有动静,女人嘟囔了一声:“奇怪,躲哪去了?”

谢明夷再傻也回过味来,女人不过是故意为之,想引蛇出洞而已。

他渐渐平静下来,小?心地竖着?耳朵,听见女人的脚步越来越远了。

对面的人适时地放开手,谢明夷险些脱力,他的脸憋得通红,小?口小?口地喘起气。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自己的手又被强硬地牵起来。

谢明夷能感受到?,眼?前人的身量比他高一些,在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衣裳,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他从没?闻过的味道。

少年牵着?他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挤过漫长?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