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要在此开展互市的命令一下?, 向来冷清的三?阳城终于迎来了它的转机,一夜之间热闹起来。

此刻天刚刚破晓,中?原商人便挤满了主街道。

他们入乡随俗, 头戴色彩斑斓的纱巾以抵御风沙, 成群的骆驼运输了大量茶叶和粮食, 只待互市一开,与北狄人交易毛皮骏马。

高?塔之上。

“哼, 钱只让这些奸商赚去了, 朝廷从何获利啊?”身穿红色官服的男人捻着胡子, 白胖的脸上浮着一层油光,话里话外尽是不满和鄙夷。

穆毕武站在一旁, 笑道:“薛大人,朝廷既然有开放民?间互市的意思, 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 先?让民?间的商人将货物运来,这么过个一两?年,摸索出经验,朝廷再插手也不迟啊。”

薛太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瞥了穆毕武一眼,讥讽道:“穆将军是以为本?官不知道?只是我不像你们穆家一样?,仗着天高?皇帝远,便只考虑穆家军的饱暖,我为了朝廷殚精竭虑,又岂是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愚昧东西能懂的?”

位于二人身后,一直一言不发,俯瞰全镇的穆钎珩,此时目光一凛,悄然摸上了腰间剑柄。

穆毕武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摁住他的手,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薛太义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胖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他不屑地扫了穆钎珩一眼,挑衅道:

“怎么,威远将军想动手了?来来来,把本?官的脑袋砍下?来,正好你们父子俩也坐拥重兵,不如现?在就反了朝廷,拿我的头祭天吧?”

穆毕武赔笑道:“薛大人说笑了……”

薛太义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只怕不是说笑吧?威远将军连铠甲披风都未脱下?改换常服,这架势,到底是要把本?官置于何地啊?”

穆毕武连忙拱手解释:“朝廷在一月前下?令互市,珩儿便每日从子时开始率人巡防三?阳,今日大人来得太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事出有因,还请大人见谅。”

薛太义看了一眼穆钎珩熬红的眼睛,正想再说什么,却忽闻高?塔下?一阵嘈杂。

三?人齐齐望去,只见几十?个牵着马匹的北狄人突然掏出了弯刀,用北狄语大喊着“报仇”,见人便砍。

一时间哀嚎声、求饶声混在一起,鲜血洒在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

“不好!以往这个时候,珩儿都是亲自带人在城外盘查的,今日竟让歹徒混了进来!”

穆毕武话音刚落,穆钎珩便提着剑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赶来支援的穆家精锐有五百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看见穆钎珩,便焦急地大喊:“将军!末将等被人拖住了脚步,来迟了!”

穆钎珩拔出剑,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保护城中?百姓,杀敌!”

一时间,三?阳城混乱不堪。

几十?个凶恶的北狄人虽然训练有素,但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斩于马下?。

而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竟不知何时摸上了高?塔,还将薛太义挟持在手。

一把雪白的弯刀架在薛太义的脖子上,北狄男人威胁道:“放我离开,饶他狗命!”

薛太义哆哆嗦嗦,道:“穆、穆毕武,快让你儿子照他说的做!”

穆毕武也奈何不了眼前这个北狄人分?毫,刚才不知怎么的,薛太义自己就靠近了高?塔的梯子,一下?便被北狄人逮住了。

他只能向下?喊道:“珩儿,薛大人性命攸关!你快让简青他们放下?武器!”

穆钎珩双眸微眯,右手握紧了手中?长剑。

东方?日出之时,滚烫的阳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北狄人的血迸溅在硬挺的鼻梁上,显出极重的杀伐之气?。

他盯着高?塔之上的人。

方?才无辜百姓和商客绝望的呼救声、求饶声、逃窜声都纠缠在一起,仿佛还在耳边。

见穆钎珩这副模样?,薛太义顿时慌了,他扯着嗓子喊:“穆钎珩!你不救我,那不说你们薛家军要陪葬,穆毕武首先?就要午门斩首,你听见没有!”

穆毕武着急叫道:“珩儿!”

简青也劝他:“将军,他是互市监,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

“他死不了。”穆钎珩冷冷道。

简青怔了一下?,还没回过味来,便见穆钎珩将沾满鲜血的长剑丢在地上,下?了命令:

“放他走,换回薛大人。”

一时间,收兵器的声音哗啦啦响起。

北狄人看见高?塔下?黑压压的人群让出一条路,便一边挟持薛太义,一边走下?梯子。

他当着穆钎珩的面慢慢退出三?阳城,在半里地开外的地方?,又大声道:“给老子牵匹马来!”

简青便将马牵来,眼睛似要将他的脸盯出洞来,不情愿地拍了一下?马屁股,马便向前跑去。

北狄人张狂一笑,拿弯刀指着简青,“好小子,老子记住你了!”

说罢,便将薛太义猛地一推,骑上马飞驰而去。

薛太义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喘气?都不匀,便急着下?令:“快派人去杀了他啊!”

简青刚想出头,便被穆钎珩拉住了。

穆钎珩只冷漠地看着薛太义,低声道:“他去的方?向,是北狄人的领地。

“那又怎么样??你们穆家精锐不是尽在城中?么?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穆毕武赶过来,道:“大人受惊了,但为今之计,还是先?修整一番,将今日之事上报给朝廷,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