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昭将婴儿抱起, 贺维安也背起了谢明夷,他们来不及多想, 便尽量稳妥又快速地?进了驿站。
夜半子时, 驿站的人都休息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动?作。
除了……
贺维安瞥向中了软骨散的三人,先?不作理会。
他将谢明夷小心地?放在榻上, 为他脱下外衣。
洁白的里衣上,血迹斑斑。
腰腹间缠绕的裹伤布已被血浸透, 在昏暗的烛光中, 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贺维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放在谢明夷腰间的裹伤布上。
那布层层叠叠,缠得很紧,明显是受了极重的伤, 才需要这样止血。
眼下谢明夷的伤口已经崩开,贺维安必须将这层裹伤布扯下来,帮他重新上药,否则伤口会难以愈合,随时都可能要了谢明夷的命。
贺维安尽量让自?己的力度放轻,唯恐弄痛了他。
他刚刚揭开裹伤布的一角,想要剥开黏合的血布,昏迷中的谢明夷却突然嘤咛一声,动?了动?身体。
贺维安没来得及收回手,长年累月读书写?字带来的薄茧划过谢明夷腰上一片完好的皮肤,细腻光滑的触感瞬间化作一道闪电,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灼热的感觉从心脏迸发,一路窜到耳根,贺维安别过眼去,触电般将手抬起来。
谢明夷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安。
贺维安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终是轻柔又迅速地?将裹伤布取了下来。
鲜血将白布洇了个透彻,拿在手里都觉得沉甸甸的。
看到谢明夷腰腹间受的伤,贺维安更是呼吸一滞。
短短几日,谢明夷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想起前日在翰林院,一个同僚酸里酸气地?说,当今国舅爷真是好大?的派头?,竟要在宫中庆贺二?十岁生辰,声势之浩大?、用度之奢靡,实在是闻所未闻。
奇怪的是,同僚愤懑不平的样子,在贺维安眼中并不清晰。一听到谢明夷,什么高风亮节、清正?廉明,他都忘了。
他只想着,谢明夷过生辰,会穿什么衣服,熏什么香。
同僚看他眼中落寞,便安慰他:“维安,咱们都出身寒门,跟这些纨绔子弟是没法比的。但是咱们也有?咱们的报复,绝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贺维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并非为自?己的身世感到落差,而?是为自?己地?位太卑微没办法在生辰那日见到谢明夷。
“哥哥,那个婴孩无事……”
正?回忆着,贺若昭推门进来了。
贺维安的思绪回到眼前,他点点头?,温和道:“辛苦了,若昭。”
贺若昭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眉心一拧,道:“国舅爷他……”
贺维安的目光落在谢明夷的脸上,“在他醒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若昭理解他的意思,知道这个兄长,越是紧张、越是着急,表面?上便表现得越平静。
譬如现在,贺维安看起来一副沉着的样子,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谢明夷,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怎么看都是急切万分?的模样。
一母同胞,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贺若昭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主动?说:“哥哥,你先?出去吧,国舅爷便交给我了。”
贺维安眼睛一亮,一下子便恢复了神?采。
他有?些惊喜,“若昭,我以为你不会再?帮我了。”
贺若昭看着他,“你是我哥哥,你想救的人,我肯定会救的。只是……”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划过的狠厉。
“三位世伯可都看到了我们救下了国舅爷,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婴儿,若依哥哥之前所说,就这么放任他们回青州,那可难保证,他们会不会将此事抖落出去啊?”
贺若昭抬起眼,打量贺维安的神情。
她在威逼利诱。
早在贺维安来到这里之前,她便向他提议,干脆解决掉那三个臭虫。
贺维安却拒绝了她,只说给他们一个教训。
否则,他们三个一旦死了,青州那边必然轰动?大?乱,到时候调查父母死因的事,只会更加艰难。
贺若昭才不想管那么多,她只一味地?恨这群剥夺她自?由的男人,她只要他们带着痛苦死去。
她为此还跟贺维安大?吵一架。
最后她妥协了,亲手调配了软骨散,由贺维安加在他们喝的茶中。
本?以为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眼下却多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贺若昭心思缜密,早就看穿了贺维安。
学识上,她比不过贺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