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凤儿破译很慢,慢到润娘把所有事大概讲完,掺着个人看法解释孩子为何要那些做嫁妆,为何不愿打仗,李光擎听完缄默许久,她认真的小脑袋仍未抬起来。
李光擎甚为感慨。
“竟不知大岳皇位虚悬原因这等离谱,你们蝶园是这种地方,凤儿又和皇子……润儿,我仍要对你发誓,灭你全家的凶手绝非我叔父,可如此一来,那伙恶人是谁又无从推断了。事太多,且让我消化消化。”
润娘刚要开口,凤儿将笔重重撂在案头,兴奋叫声:“成了!”
困顿大岳东燕两国高位者的前朝藏宝图,最终在一妓院、被小小勾栏揭露真颜!译出的文字逐一排列,竟是半阙《撷芳词》!
水汤汤,金沉沉,云归梦里源浚深。潜碧潭,通星辰,余晖尽处,千峦万珍。
复杂至极的密文译出来后竟如此直白,一家人看着易懂堪比童谣的几行字,瞠目得整整齐齐!
敢情所谓前朝遗藏,正是云遮雾罩的云梦里!凤儿讨的这份嫁妆,远比那两座城郡夸张,她也明白为何前朝皇帝将此图加密!
“上头交代了去云梦里的办法。恕女儿墨水吃得少,也不了解东燕,不知爹爹是否能看懂。”
事实上那等浅显的表述她完全能解其意,问李光擎是想看看他对此什么态度,如他愿意解答,那后面的话便好说出口了。
李光擎盯着凤儿不算漂亮的瘦柳骨,哼哼一笑,无奈且戏谑道:“叔父当年大费周章寻到卫家求解,最终由卫家下任当家、他亲侄孙女给了答案。哈,也是缘分。”
母女俩用不一样的眼神同样地巴巴看他,等待下文,李光擎还是犹豫了半晌。最终稳坐她俩面前,长出口气。
“落星河有帘瀑布,下方潭水万年青碧,深不见底。想必深处有暗道通往未知之境,出来再奔西去,便是云梦里所在。”
“爹爹还愿给女儿这份嫁妆吗?”
凤儿咄咄追问,如同复刻的两双眼睛对到一起,李光擎又一次犹豫,反问她道:“你可否告诉爹要它的理由?”
其实李光擎基本捋顺了一切,只想从她嘴里再要份肯定,而凤儿头先一直专心破译,压根没听爹娘聊了什么,以为润娘跑题老毛病又犯没说清楚,便如实道心中所想。
“我想让源源,啊不,是大岳四殿下,他能抢在前头拿下云梦里,得到继位资格。至于皇帝做与不做是他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想两国不战,大岳不战,天下太平!”
知儿莫若母,润娘那句没头没脑的总结,正是凤儿所愿。
长在盛世她,身边却尽是饱尝战争苦果的人。远有父母,族中长辈,近有锦哥儿、锦葵、艾成萧,以及不知何时要与兄长兵刃相向的胡之源。她没见过战争什么样,却是最怕战争的人,不理解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为何非要以人血肉做代价!沙场拼刺乃明争,那谍者推波助澜便是暗斗,在命赴黄泉者眼里,他们是助纣为虐的人。卫家的故事被说书人传边江湖,可在醒木拍下之前,留给他们的评价总是不堪。
谍人必须如此吗?倒也不必吧。天平盛世不好吗?好的呀!连艾成萧那靠打出名堂封将获禄的精骑大将军都愿再无战事!
老天爷赏脸,让凤儿投胎到润娘肚子里,让她既是卫家下任当家又是东燕国君嫡长女。缘分使然,她跟艾成萧相识相知,与胡之源有了露水红鸾,拜了或许生活在云梦里里云麒为义兄。所以她得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让痛恨战争的锦哥儿、不愿打仗的艾成萧、无力对抗兄长的胡之源,等等等等,都得偿所愿,不再忐忑!
“如果爹爹愿帮女儿,兴许用不了多久,便能去亲贺新帝登基了!”
看凤儿目光殷切坚定,像把所有事盘算好一样,李光擎真想一口应下,遂她心意!他是经过那段跌宕的,女儿所不愿见到的他皆亲眼目睹过,一国之君,他比任何人都盼太平。然而其中纷杂哪是她小小脑袋能想全的,有些话他必须对她说清。
“你的心意爹都懂,但事情远非那般简单。人无权势时不知权势好,一旦有了难保不利欲熏心,谁敢保证四殿下占了云梦里后会不会改变,不再只要宝地做傍身,不争大岳皇位?”
凤儿答得斩钉截铁:“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敢保证!”
“好,你了解他,姑且当他做得到。但是凤乖啊,历朝历代皇嗣都难逃手足相残!久远不论,爹爹当年正是为躲兄长们戕害才冒死逃到大岳,所受苦罪,你娘知道的仅是皮毛而已!孰能断言,四殿下夺了云梦里而不坐皇位,大殿下便能放过他呢?”
很好,凤儿正等他问到这儿呢。
小脸突然绽出点欢喜,她紧抓着李光擎袖子问:“所以爹爹是愿帮这忙了?”
李光擎大手抚上她头,“你本意是好的,爹愿遂你意。”
她脸上欢喜又旺两分:“那爹爹便顺手再帮一忙吧,只是不知这忙算大算小!”
“你先说来听。”
凤儿重重一顿下巴,想如果此事成了,再见胡之源,让他给她下跪他都得答应!
“倘若拿下云梦里,源源依旧难逃兄长杀心,爹爹的东燕国能否再容下一位大岳皇子?”
李光擎错愕,凝视她半天不吭声。
这下凤儿终于慌了,以为自己过分要求提了太多,爹实在受不了了,当即飞快搜刮一切可用之辞,偏偏脑子许是破译密文用过劲,一片空白!
好在李光擎清了清嗓,消解掉她五成慌乱,又若有所思道:“是怎样一个四殿下,值得你这样帮他,连嫁妆都舍得赠予,我真想见上一见。”
【预告】
亲爹欲见四情郎,小花魁心慌慌。
第276章 办法 < 蝶园惊梦(NPH)(李肉糜)|PO18臉紅心跳
第276章 办法
关雎馆,凤儿突然奔进公子房里,把正为他篦头的锦哥儿吓得手一抖。
她小脸没个笑模样,屁股重重墩在凳子上,俩手攥拳拄腮帮,嘟着挤歪的嘴巴问公子:“怎好不央篦上头了,刚洗过澡?”
愿就以为她误会了什么,锦哥儿本来就慌,这下更慌,篦子捏在手里,不知该不该放。
倒是公子面不改色,道:“最近睡不好,篦篦头活络活络。”
凤儿又问锦哥儿:“都正经主子了,伺候人的事叫旁人做嘛。”
公子再道:“他篦头发舒服,这活儿从前也是他做。哼,看来你关注我还是不够多。”
锦哥儿终得插嘴机会:“伺候惯了,一时半刻改不掉。”
凤儿不再说话,拧着小眉毛不知琢磨啥。锦哥儿偷偷观察,确定她不是因他俩举止亲近不快,才放下心来。
三人春画本,就比双人的难画。
她是怎么了,公子猜不准,乌发随意挽到肩头,踱过去问她:“刚听玉玫说擎君回来了,一来先找你,为何不高兴?可是他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