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青栩的唇角边,不知何时竟染了几缕猩红的血。

慕玄临似乎终于注意到令仪的动静,有些僵硬地转了转脖颈。他那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霎那,立时又转回了榻上去。

许久过去,针落可?闻的室内,慕玄临终于开口?。

“你也看到了?他在流血。”

“......”

“他体内一丝魔息也没有了。如果?别?人的有用,就算将我抽干都无所谓。可?是?不行。”

“我的魔息一旦注入,他就会流血。”

令仪看着慕玄临这副样子,心?里实在担忧。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又怕说?多了惹慕玄临伤心?,只好唤道:“尊上......”

慕玄临却仍在继续说?。

“魔息枯竭之人,至今无人找到救回之法。”

他说?到这,忽然突兀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么,他那会儿居然对我说?......说?他木讷迟钝,并非良人。他还说?,我以?后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到那时候,就可?以?将他忘了。”

慕玄临的话一句接一句,也不知究竟是?在跟谁说?。他的眼神落在榻间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笑出声来。

“可?世上哪有比他更?好的?想让我忘了他......你们说?,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

于非白这话一出口?,屋里其他人都默默抽了口?气。

星夜谷上下,有谁敢这么对慕玄临讲话?更?别?说?是?在这沉重得仿佛随时要坍塌的时刻。

但于非白可?不管那些。慕玄临是?魔尊他是?妖圣,要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这话现?在他必须说?,不光要说?,他还要把这个家伙骂醒。

于非白站起身,冷笑道:“无相岛地底有棵巨树,还记得么?那时候青栩裹在琥珀里几乎丧命,你还知道冷静下来,想办法绝处寻生。可?现?在他又一次性命垂危,你却反倒坐在这,看着人发了快一个时辰的愣。”

“我倒不知,原来慕玄临这个人,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么?”

“......”

“慕玄临,我问你。魔息枯竭之人,从前救不得,难道往后就都救不得么?”

于非白说?着,眼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发红:“你不试尽天下办法,难道要看着他在你面前一寸一寸衰败下去,直到死?透了、风干了,再也没有挽回之地,然后再用后半辈子,继续发你的愣么?”

“你!”

慕玄临本想说,扯什么鬼话,竟敢咒他死??

可?他脑中那根弦,忽然真?的被于非白这“鬼话”给拨动了。

无相岛,地下,巨树......当初他去无相岛,是?做什么来着?

是?为了赤火。

当初赤火之所以?成为举世之宝,正?是?因为容知乐取之入药,终助一介人族沈云铮炼成了不世出的人界第一魔修。

阿栩与沈云铮同为人族,又同修魔道。而阿栩现?在魔息枯竭,那这赤火......

慕玄临眼中,忽然亮起了今夜的第一缕光。

他懒得再计较于非白刚刚的话,一刻也不再犹豫,立时问道:“赤火现?在在你手里,是?不是??”

赤火两字突然被提起,于非白不禁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立时明白过来,慕玄临想拿这朵红莲,是?要救青栩的命。况且这东西他本就是?帮人暂为保管,此时对方急需,他没有理由不拿出来。

也幸好从妖界赶来时,他惦着物归原主之事,将赤火带在了身上。

“是?。”

赤火被碾成粉,入了药。

这配药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江易之头上。其实江易之也没有多少?把握,容前辈曾经的确成功了,可?那再怎么说?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当初的诸般细节,早就没有人知道。

药粉溶开在温水中,慕玄临小心?翼翼端着这天下只此一剂的稀世方子,亲手给青栩喂进口?中。

可?这个药喂起来,却出人意料得艰难。

青栩自幼在戒堂长大,浑身戒备已成了无意识的习惯。现?在他就算高热不醒,牙关?也闭得死?紧,药匙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去。

慕玄临试了好几次都不成,便再也等不及,直接伸手捏住青栩的下巴,将自己的双唇对了上去。

含住的那双嘴唇烧得干裂起皮,已不像曾经那样柔软了。慕玄临却顾不得这些,他几乎是?急切地伸出舌头,耐着性子,在那紧咬的牙齿上一寸寸舔过。

不知是?口?里的温热起了作?用,还是?慕玄临的气味太过熟悉,那牙关?终于肯微微松动。慕玄临就趁这机会,自己喝下一口?药,立时给人渡了过去。

这样一口?一口?,从凌晨喂到天亮,一碗药才慢慢见了底。

可?众人还是?不敢松这一口?气。

赤火究竟能不能起作?用,无人敢下定论。可?若连这最后的法子都无法维系青栩的生命,那他们几人又当如何,慕玄临又当如何?

没有人知道。

就这样一连候了三日。慕玄临不分昼夜守在床边,输送魔息,调运经脉,天珍阁里所有续命的丹药珍奇,都被他挨个给人喂了下去。但凡是?能想到的法子,慕玄临几乎都试了一遍。

可?一切还是?没有半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