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他身上似乎轻飘飘的。他再抬头环视，四周情形像是?褪去了一层颜色，只让人觉得分外?怪异。

面前是?一道高耸的门。慕玄临向上看，见那门上方直直隐入一片浓黑的混沌中，如何也看不见顶端。

门敞开?着，两?侧是?大张着口?的两?方石刻头颅。可要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头颅，慕玄临多看了好几眼，也没能分辨得清。

这是?哪，阿栩呢？

两?侧云海茫茫，望不到边际，只有面前这扇门，看起来还算有些?端倪。慕玄临抬脚迈进去，四下?张望不停，只希望下?一刻就能瞧见那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可是?他甫一踏入，眼前却全变了模样。

无数张遮天?蔽日、面无表情的巨脸悬在?上空，一如他曾在?人界见过的邪狞神像。

那些?脸一动不动，数十颗比日轮还要巨大的眼仁，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第81章 覆水难收 师父什么意思？

这场面?诡异至极, 可慕玄临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眼熟。仿佛它就藏在某段尘封记忆的背面?，可任慕玄临自己怎么寻找, 都摸不到那记忆的尾巴。

难道他来过这里？

他抬头看?了半晌，那颗颗巨眼只一动不动盯着他, 不曾有丝毫反应。慕玄临凤目敛下去，不再看?它们，自顾自迈开了步子。

这一走, 他才忽然想起什么。

慕玄临低头一看?, 自己身上大片的灰尘与血污都已消失匿迹，就连体内那种噬心?的剧痛，都不再能感受得到。

在这里, 他浑身松快，仿佛已从先前的世界脱离了出来。

前头的路茫茫无尽, 如果这样走下去, 慕玄临也?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只需要向前走，他最后会知晓答案。

头顶巨面?一张挨着一张，无穷无尽。可一切也?并非一成不变，越往里走，慕玄临越是?发觉，好像有人在唤他。

那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 又似乎近在耳畔, 虚虚实实, 让慕玄临捉摸不清。好在他走了这许久，再看?前面?时，那里终于不再是?茫茫的虚空。

远处有方小小的黑影。

一看?到人影, 慕玄临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青栩。可阿栩的身影他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消一眼，他便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再走近些?，他才辨认出来。

那影子，分?明是?一个?人，连同他身下半人高的坐骑。

那头坐骑的模样，慕玄临竟也?在曾经那本?《玄怪异闻》中瞧见过。

九幽犼。

那犼浑身铁索缠绕，颈间挂着九颗风干的骷髅，在它矫健躯体细微的晃动间颗颗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响。

而它背上坐着那人，身影斜倚，长发漆黑如瀑，垂落到地面?上，像奔流着一道乌黑不见尽头的长河。

若只看?头发，旁人定会觉得这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只可惜，乌发之下并非花容月貌，而是?狰狞的青面?獠牙。不论是?那张脸上，还是?宽袍下露出的一双手，到处盘错着皮肤下凸起的黑纹，实在算得上十分?可怖。

慕玄临微微蹙眉，只觉这人面?相不堪入目。不过，对?于此人何人，他心?中倒已隐隐有了猜测。

这里不似三?界中的地方。况且有那九幽犼出现?，这里更像是?......

鬼界。

他怎么来了鬼界，难道他......死了？

慕玄临心?下一沉，却终是?按住心?绪，没有妄动。他思忖半晌，先试探道：“这是?哪里？”

九幽犼背上那人似乎将他视若无物，仍然双眼微合，似在小憩。慕玄临等了几个?片刻，还是?没等到动静，索性不再停留，缓缓朝着那一人一犼走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那人眼睛陡然睁开了，就仿佛慕玄临刚才的声?音滞了后，现?在才被他听到似的。

可那人一开口，说出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慕玄临，魔界尊主。”

“就是?你，方才在奈何桥前闹得天翻地覆，燎着了阴司兵的甲胄，吓得他们急慌慌来报本?王？”

那人说完，垂眸看?向慕玄临，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慕玄临眯了眯眼，他根本?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但?他不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只想验明心?中猜测：“你可是?......”

鬼王么？

可他还没说完，那人却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又道：“三?界中人，生死有命，皆由本?王掌管。你曾是?三?界中一界之主，想必也?该明白，若有人非要违背这天地伦常，那他必然要付出常人无法企及的代价。”

慕玄临看?了会儿这人的言语神色，忽然就明白了。

他现?在所经历的，似乎并不是?当下的时刻。

对?面?那人之所以无视他，打断他，好像永远与他错位，是?因为他们看?似面?对?着面?，可中间隔着的，却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也?就是?说，那鬼王此时所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他慕玄临。

可方才，那人又分?明喊出了他的名字。所以，这难不成是?......

他自己的记忆？

难怪一来到这里，他便隐隐觉出莫名的熟悉。

一想明白这回?事，慕玄临立时缄了口，不再言语。反正这对?话已不由现?在的他掌控，他倒要看?看?，这段自己从未涉足的回?忆里，究竟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