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在结界里，就算被人碰到，对方也?不?会察觉。
星渊在魔界执行公务时，若到了见人的地?方，都要隐去?身形以免引人注目，这个?慕玄临可以理解。可那渊三一人特立独行，就不?知?有何意图了。
渊三走在前面，步履悠闲，只装作一个?寻常路人。他所走路线也?并无特别，就像毫无目的地?闲逛一般。
慕玄临心中正疑惑不?解，却见渊三忽然拐了弯。
他拐弯的地?方，是一处不?起眼的晦暗巷子。顺着?巷子越往里走，慕玄临越是发觉这里蜿蜒曲折，幽长得出?乎他意料。
光鲜的城街角落，藏匿的是这样一番景象。慕玄临虽没来?过这种地?界，心中却已隐隐有了猜测。
他给青栩传声：“阿栩，以前夜城这个?位置，可是如此?面貌？”
青栩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这地?方，是他们离开魔界之后才有的。
外街上的喧嚣离他们愈发远，也?就十几丈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尘世?。而他们所处的这个?尘世?深处，不?知?藏了多少户黑漆漆的破旧宅院，太阳都落了山，却仍没有一处亮起灯。
他们每走过一家，都有人静静站在门里，用叫人看?不?清的神色盯着?渊三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约莫穿了十来?方院子，拐了七八道?弯，渊三终于停在一扇最普通不?过的窄门前。
那门上生了大片的锈，锈皮耷拉着?，风一吹就悠悠摇晃。渊三踏进小院，先是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
咳了三声，还真咳出?个?人来?。有个?黑影从?小屋探出?头，一看?清来?人，赶忙轻手轻脚跑过来?。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才在这僻静中不?显突兀：“爷，您来?了！”
渊三昂着?脑袋点点头，淡淡道?：“还要丁七的，数六百。”
那人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心虚。
“爷，真是不?巧，丁七的货......没啦。”
渊三先是意外，紧接着?一把抓过那人衣领：“你说什?么！”
慕玄临从?后面看?不?见渊三的神情，只见那被抓之人吓得直哆嗦，一大通解释立时从?嘴里秃噜出?来?。
“爷，三爷，您息怒！这这这，小的也?没想到啊，那丁七是个?不?顶事的，前日里病了，本想着?给他好歹治治，谁知?道?几天人就没啦！您也?知?道?，咱这东西做出?来?，要是三日内出?不?了手，往后就是倒贴钱也?没人要了。所以，所以......”
可任那人再是解释求饶，渊三也?没松了他的衣领。那人没办法，只得绞尽脑汁想法子，想了半晌才说道?。
“要不?，要不?这样吧爷。我?们这剩下?的几个?也?还凑合，我?叫他们过来?，摆上成珠，您过个?目，只要哪个?满意，小的不?要一千钱了，五百一颗哦不?，不?不?，不?要钱，六百枚全数送于您！”
渊三听了这话，才一个?用力，松开手将那人扔出去好远。
那人跌了一跤，却半声不?敢出?，赶紧爬起来噔噔噔跑进屋去?。只听屋里一阵怒斥摔打的杂响，响了半晌，又渐渐停下?。许久，那人终于又跑出?来?，脸上的冷汗和讪笑在月色下反光。
他弯着?腰：“爷，这边，这边请。”
渊三往那屋中走，慕玄临随着队伍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四周漆黑一片。唯一泛着?光亮的，是众人眼前一排陈列整齐的圆石。
那圆石三颗一组，分隔而置。每一颗都是晶莹剔透，内里有纹理流光，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华。
而每三颗圆石后，都有一人跪伏在地?，深深低着?头颅。
慕玄临一看?见那圆石，脑袋立时“嗡”一声。
竟然是琉璃石！
萧景果然放开了琉璃石的交易。且看?方才这两人对话的程式，像这样贩卖琉璃石的黑店，或许早就已经渗入了夜城甚至魔界的四海八荒。
只见渊三从?左手边起，顺着?摆列的圆石向右一一看?下?来?。
最后他回了头，踱到右数第三组前面，停下?脚步。
而他一停下?，那组琉璃石后跪伏着?的人，浑身似乎剧烈颤抖了起来?。
渊三道?：“这批怎么这么次？就这个?，还差强人意。”
旁边那接待人松了口气似的，刚想过来?解释，却听渊三又冷笑道?：“老头，当初我?看?你货比别人好不?少，才选的你。我?这些?东西，究竟要给谁，你可是清清楚楚的。我?看?你现在是掂量不?清了，整这些?破烂货来?敷衍我?。若有下?次，就不?光砸了生意，估计连你这院子，这店，还有你这人头”
“都不?保了。”
那老头吓得腿软，哎呀呀地?跪下?，磕着?头再三保证自己明天就去?进新货。磕完了头，他又赶紧站起来?，走到后面去?，冲着?被渊三选中的那人就是一脚。
“现在滚去?，半时辰内拿出?六百个?来?，别让三爷等！”
被踹的人挣扎着?起身，一声不?敢出?，身影立时隐入了茫茫的漆黑中，不?知?到何处去?了。
而那人站起身的一瞬间，慕玄临就借着?琉璃石的光芒看?清了他的模样。
很年轻的一个?男子，却是眼下?青黑，骨瘦如柴。
看?了这半天，慕玄临早就明白了。
跪着?的那些?人，是这家作坊不?知?从?哪弄来?，专门给人炼制琉璃石的。他们将各自的成品摆列于前，就是为?了让买者过目成色，任意挑选。
而“有幸”被挑中之人没有选择。买者想要多少，他们就算榨干一条命，也?得按时炼出?来?。方才老头提到那个?刚没的丁七，此?时想来?，也?不?一定是真得了病。
炼制琉璃石，对魔族人本就是不?可逆转的消耗。更别说像这样，一次数十数百颗地?炼，这几乎就是在要一个?人的命。
是在耗干魔族人的生命。